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我已经不是那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当然知道这不仅仅是一顿饭,背后必然还会有更进一步的邀约。如果我心安理得地接受着他的好意,却不给他一点好脸色看,算是敢爱敢恨还是恩将仇报呢?
见我面有难色,查师兄乐呵呵地说:“只是一顿饭而已,你不要太紧张。其实他投资这部电影也不仅仅是为了你,这几年是电影行业的黄金时期,他也能获得收益……他也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
我问:“什么时候?”
“下个星期,他来巴黎谈生意,时间待定。”
“好,告诉他,我随时恭候。”
“晏晏,谢谢你!”
我微笑:“我也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
做人不能太任性,得到了一样,必然会失去另一样,我明白,要想人前富贵,人后必然要付出一些东西。或许王先生是一个温文尔雅、英俊潇洒的男人,对,就像那些做文化生意的男人一样,魅力无穷。
电影开机仪式上,我见到了男主角,他穿着熨烫得十分笔挺的衬衫搭配西裤,那薄薄的衬衫根本不能抵挡住他喷薄而出的肌肉,我隐约看见了里面的人鱼线和胸肌,令人心跳加速,血脉亢奋,属于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男人。
他看着我,浅笑道:“你好,我是高力亮。”
那是一张比时装杂志上的封面模特还要好看的脸,不笑的时候看上去十分高冷,笑起来又显得颇有亲和力。这样的人,戏路相当广泛。我主动伸出手,说:“你好,我是朱晏晏,合作愉快。”
查师兄曾经给过我他的资料,模特出身,当了七年的模特,近年来才开始拍戏,这是他的第二部电影。上一部电影颇有口碑,但还谈不上大红大紫,如今的电影圈,讲究的是俊男美女,男模特加选美冠军,这样的组合颇为新鲜,也颇有看点,相信观众愿意掏钱看爱情童话。
人生已经无比残酷,看看俊男美女谈恋爱,能够在那一刻忘记人间沧桑已是难得的快乐。反正,朱晏晏是愿意买账的。
高力量突然摸摸我的头,说:“我们是荧屏情侣,先来练习一下。”他的个子很高,大概有一米九五,我只能仰着头看他。他摸我的头的时候,那么自然,只要稍稍抬起手,别说是摸头,提起我都没有问题。
我不会计较这些末枝细节,说:“是啊,我们演得越真,观众越喜欢。”
查师兄一把拉过我,抱歉地对高力量说:“高先生,我们要回去练习剧本了,合作愉快!”说完不由分说地拉起我就走。他把我塞进车子里,说:“你应当与这种人保持距离!”我问:“为什么?”
查师兄不再说话。我嘲讽地笑笑,说:“说不定人家的经纪人也跟他说,你应该与这种人保持距离!”
“他怎么能跟你比?你现在是上升期,将来一定会大红大紫!”
“势利眼!”
“这个圈子,一向是这样势力,所以人人争破头颅也要向上爬,不惜任何代价,血流成河也不怕!”
我啧啧两声,“真可怕!”
查师兄却道:“真实的人生不也是这样吗?”
“总会有保险一些的方法。”我也想过,大学毕业,结婚生子,找一份最普通的工作,安然自得,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即使是小人物,但是也会有自己庸俗的快乐,为超市的特价而高兴,而抢到免费的迪士尼乐园门票而欢欣。
“高收益自然会有高风险。”
回到家,小丽已经在等我,我十分珍惜这样的学习机会,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学习能让我暂时遗忘真实世界的痛苦。上了两个小时的课后,小丽说:“我选了巴尔扎克的课,虽然文学并不能赚钱,但是我想丰富自己的内心世界……”
我认真地听着,仿佛就像自己在上大学。说了许久之后,小丽突然红着脸,抱歉地对我说:“对不起,朱小姐,耽误你的时间了。”
“我们同龄,叫我晏晏。没关系,我喜欢听,我还要谢谢你,免费讲了这么多给我听。”她是我了解法国的窗口。每个人生命中出现的过客犹如过江之鲫,但是在当下,他们给予我们的,却是最温暖的幸福。
“那,晏晏,我先走了,明天再来!”她向我道别。
“小丽,你谈过恋爱吗?”我忽然很想知道她的人生。
她摇摇头,说:“没有!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我诧异地看着她,“可是你长得这么漂亮!”声音中是无限的惋惜,生怕她以后没有回忆。
“人的一生,并非一定要谈恋爱结婚的,我不打算谈恋爱,也不打算结婚。”
“那这漫长的一生,你打算做什么?”我坚信人活在世界,是一定要出点什么的,要么是事业,要么是家庭。
“就像现在这样啊,一边工作赚钱,一边旅游。等到你的课程结束之后,我会去西班牙旅游,加纳利群岛,三毛曾经生活的地方。”
如此浪漫诗意,我笑笑说:“你勇气可嘉!”
她清秀的脸庞颇有些伤感,说:“有时候人活得太清醒,未必是一件好事,会失去很多俗世的快乐。”
随即,她有恢复了乐观,跟我挥挥手,说:“晏晏,明天见!”
难得糊涂,听上去容易,做起来可真难。
有一些女人,注定要靠男人;有一些女人,注定不需要靠男人。我又想起了嘉俊,明明还没分手的时候没有那么想他,分手之后他留在我记忆中的样子,全部是优点。可见急流勇退是多么明智的选择,起码能在别人心中留下一个好印象。
电影很快就开拍了,我是第一次拍电影,第一次做女主角,却一点儿也不感到紧张。我把高力亮当成许嘉俊,想起那时的种种快乐,居然被导演称赞演绎得十分有张力,形象饱满。这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一个好的演员,是需要人生阅历的。
曾经不幸的童年生活和家庭出身,在这一刻成为了我快速理解人生的踏脚石。这便是人生,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幸会转化成幸运。
我脱下戏服,查师兄走过来,俯身对我说:“晏晏,王先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