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生能够就此顺遂,我倒是觉得挺好的。林思亮对我出手阔绰,我只需要做好我自己,便能够事事如意了。可是,想要人生顺遂,总是需要付出莫大代价的。例如,林思亮他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一个人若是富贵了,总是有一些人攀谈起交情来的。例如——他的妹妹林思颖便来了。
那日,正是林思亮飞去美国出差的一个小时之后,林思颖便登门拜访了。她身材保持得极好,纤瘦修长,穿着米白色的套裙,棱角分明,熨烫得每一条骨衫都出来了,脖子上戴着一串珍珠项链,头上还戴着一顶同色系的圆帽子,颇有英国女王的风范。加上她身后有五六个人站着,那气场更是十足了。
我知道林思亮有两个妹妹和一个姐姐,但是从来没有见过他的家人,我也不会问他;因为他也没有见过我的兄弟姐妹,我们都像是十分有默契地闭口不谈。其实我这一生之中,十分讨厌自己的手足,不仅仅是因为贪婪成性,更是因为我们从来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他们也不亲近我,除了想在我这里得到钱。其实我们手足之间十分有默契,大概是觉得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彼此的存在,我们的生活会不会过得更好一点。
当思亮的妹妹亲自站在我面前,那样居高临下,我顿时觉得,思亮一定是不喜欢他的妹妹的,那么我也不必对她太过客气。我笑笑说:“不知道你今日会来,有失远迎!”她坐下,说:“你也坐!”
女佣端上水果和茶,林思颖没有吃,开门见山地说道:“听说哥哥结婚了,我来看看。”我想开口,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该如何称呼她呢……叫妹妹好像不妥,叫名字又太不礼貌,正在我发愁的时候,她说:“叫我四姑娘吧!”
“四姑娘想看什么?”
她徐徐道来:“看你年纪轻轻,可能你不知道,其实二哥他不是白手起家,我们的爷爷是在瑞士发迹的,到了我父母那一代,家道渐渐中落,我们子女也多,父母给每个人分一笔钱之后便去世了。二哥他自己一个人来到澳门,凭借着爷爷留下来的人脉,很快就富贵起来了。可是个中辛苦,也只有我们这些人知道,像你们看到的,都只是他富贵之后最美好的生活。像你一定很难想象到他曾经也吃过苦吧?”
一直温文尔雅的林思亮,永远保持着体面的外貌,确实很难想象他会过穷日子。我道:“四姑娘,我会好好照顾他。”
她冷笑一声,“你照顾他?像我们这种人,想要什么样的人照顾不行?你不就是贪他的钱吗?我告诉你,他是不会把财产送给你的,我们林家的财产,也不容外姓……”
“可是现在我们是合法夫妻!”我说道。
小时候是兄弟姐妹,长大之后因为各种利益,只会埋怨对方占了自己的便宜,若是再想不开一点,闹上法庭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看四姑娘的样子,大概是不愤自己插手进来了,可这明明是周裴的财产,她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叫嚣?
果然,她变本加厉地说道:“我知道你们这些人,低贱的出身让你们可以做出十分低的姿势,一定会想尽办法得到二哥的所有财产,但是我也不是那么愚蠢的人,我劝你最好就是老老实实地侍奉好二哥,说不定还会给你一笔钱,但是如果你想打林家财产的主意,没门!”
我也冷笑一声,说:“很快我们就会生孩子,到时候孩子可是姓林的,他也会是林家唯一的继承人。还真没听过哥哥的财产会给妹妹的,更何况,你们的关系也不好吧!”
四姑娘被气得脸色都白了,说道:“你等着!以后日子长着呢!”
我翘起二郎腿,说:“我要是你,就会讨好一下我,说不定我还能给你一口饭吃,要不然我在你二哥面前吹吹枕头风,你的位置可就不保了。”
她像是不分不屑,“我需要向你们这些低贱的人示好吗?真是搞笑,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人!”
说完便扬长而去了,五个人紧紧地跟在身后,十分有气场。这么大的排场,是会让人上瘾的,怪不得要如此依附财富了。我颓然,其实在嫁给林思亮之前,我就知道,人生哪里有这么容易顺利的。刚刚从自己的家里跳出来,以为从此再也跟自己的兄弟姐妹没有关系了,想不到又跳了进来,要处理他的兄弟姐妹的关系。
还是这样正面交锋,实在是叫人心惊胆战。若是刚刚她粗鲁一点,动手打起来也未必不会。此时此刻,林思亮还在飞机上,他大概也十分无奈,有没有兄弟姐妹,并非是我们能够决定的。
之前听说过,因为林思亮的姐姐妹妹们得到父母的财产后就败光了,只有思亮一个人发达,所以她们都来投靠他,在他的公司担任要职。之前他一直单身并且没有子嗣,想来她们是十分高兴的,这就意味着分遗产的时候,她们作为第一继承人,可以吞下更多的遗产。但是我的突然到来,让她们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看,四姑娘第一个便急不可待地上门来了。原本就不是她的东西,只是因为侵占久了,就以为是自己的了。我打电话问王先生,“四姑娘担任哪些职务?”
“她是林氏集团的总经理,也是跟林先生唯一比较亲密的妹妹。”言简意赅,我已经明白了。这样看来,我跟思亮,我们两个的共同点还是挺多的。原来是总经理一职,林氏集团是思亮的财富帝国的核心所在,能够霸得如此重要的职务,一定是跟思亮十分要好的。四姑娘如此着急,大概是害怕我会先从她下手吧!
每次想到如此沉重的话题,我就喜欢睡上一觉,只有睡醒了,我才会觉得难题并不是那么难。昏昏沉沉之中,接到了思亮的电话,他说:“四姑娘来找过你了?”
“是啊!我没事的,你要不要紧?累不累?”
他问道:“你有没有兴趣入主林氏集团?”
“嘿,林思亮,你不害怕我是因为你的钱才跟你在一起的?”
“这有什么所谓,我的钱也是我的优点之一。”他倒是十分开明。我想了想,说:“目前并没有,你赚钱给我花不就好了……”
“可是你甘心吗?”
我敏感地意识到:“你讨厌她们?”
“我花了一生来逃避她们,但是终究逃不过……或许人生就是这样吧,有些东西无论我多么想要得到,却是永远都得不到的。”
语气之中充满了惆怅和落寞。
我笑笑,说道:“我们果然是同道中人,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没有了兄弟姐妹,我的人生会不会不一样呢?可是后来,我又觉得,我这样想,会不会太残忍了?”
“大概是因为我们骨子里都是那种冷冷清清的人。”
冷清到不想跟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有并非自己意愿带来的血缘关系,每每想到自己身上有那么一丝牵绊,总是十分痛苦。
“那将来我们生孩子……”
“我们要教导他们兄弟之间不需要太亲密,越是亲密,长大之后越是痛苦。”
我当然是明白他的痛苦的,牵绊了一生,所以我说道:“等你回来之后,教我做生意。”他说:“好!”
之后我们挂了电话,一个星期都没再通电话,直到他回来。我亲自下厨煮了一桌饭菜,他吃得温文尔雅,但是语气之中十分赞赏,“在美国的一个星期,都是陪客户吃西餐,我的中国胃真的好想中国菜。”
“胃是最诚实的……”
就在这时候,女佣来通报,“四姑娘来了。”
“不见。”他果断地说道。
我说道:“她在你刚去美国的时候来过,现在又准时出现,一定是有事情要跟你说,要不见见她,不然她不会罢休的。”
林思亮点点头,放下碗筷,说:“带去客厅。”
四姑娘今天穿的是大红色的套装,十分喜庆,但是那一抹红,在我眼中,却成了不敢直视的凄厉。她笑意盈盈地说道:“二哥,你回来了,累不累?”
原来那天她板着脸,只是对我,对着她的金主,还是要客客气气的。我想,能够坐到这个位置,还是有几下的。只是如果她一向是如此笑容满面,思亮真的会讨厌她吗?俗话说伸手不打笑面人,思亮……
他直截了当地问道:“有什么事?”
“没有事就不能来看看我的二哥吗?”
“我现在正忙着,你先回去吧!”
四姑娘急忙说:“等等,公司今年的中报,利润上升了百分之五十……”原来是报喜来了。可是林思亮还是没有露出喜色,他跪然不动,说:“开会的时候再说也不迟。”
四姑娘道:“我帮公司赚了钱,当然不会这么幼稚,跑到你这里来邀功。我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只要二哥对我好,我不会跳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