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个周大人,是放手了权力?”沈知瑶和宋孤青慢步走出了这个菜园,到了外头后,沈知瑶这才开了口,却还很谨慎的压低了声音。
“且看下去。”宋孤青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拉着沈知瑶靠到了墙壁,沈知瑶这才看见那菜园里走出了几个人,穿的衣衫并非官服,怕是那周大人府里的人手。
等几个人走远了,宋孤青才退后几步,“如今乔耀被抓了,等写了信后,我们便赶紧去陶县吧。”
“也是。”沈知瑶点点头,这江南府古怪的很,本来还有个乔耀看起来会些功夫,倒也能走一趟,可现在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做事都得动动脑子,要能那么容易彻查,就不会有什么大案子了。之前她欠少考虑,只想着摆脱那群人。现在一伙人都处于劣势里头,她不得不清楚自己的力量——讲道理,她除了是穿越来的占了点脑筋上的便宜,其余的还是什么都不行。
两人商量好后就走出了巷子,瞧见大街上打巧儿有替人写书信的书生摆了摊子,就一同走了过去。
“请问,写信一封,需要多少银钱?”宋孤青先一步走了上去,他背着包袱,包袱里不过有点出门时长公主塞给他的碎银,不敢要太多,怕惹的那几个皇子的疑惑。
“那得看您要写几页。”坐着的是个白面小书生,一身陈旧却洗的格外干净的白衫,头发也整齐梳着,一看就特别精神,眼睛咪咪笑,“要一同寄出去吗?我这儿也帮忙寄信的,到时候把这些信件儿一同寄到外头,也方便,就是需要再加一文钱。讨个跑路钱。”
“能一起弄了自然好,我们初来乍到来看亲戚,也不知道怎么个流程。那就顺带帮忙寄了吧。”沈知瑶点点头,和宋孤青一同顺势坐在了那小书生面前的两个木凳上。
“好嘞,请问要写些什么?”白面小书生拿起一只毛笔,沾了沾旁边刚磨好的墨水汁儿,拿出一张信纸用木板压着,一手提笔,一手撂着右手垂下来的袖子。
沈知瑶一愣,让人代笔,自然是怎么隐晦怎么来了。还没等她想出合适的言辞,这边宋孤青开了口,“姑母宋安如,我与兄长小妹同行,路上不幸遇上劫匪,几人走散,如今不得兄长消息。实在焦急,江南府中也想寻的亲戚脾气也不大好,不愿收留我两,难以相处。还望姑母操劳,并告知姑父,望他能来一趟,以让我们兄妹四人安心。”
听着宋孤青的话下,白面小书生也开始写起了字来,字体娟秀好看,倒是和他的面相相称。
原来长公主的名字是宋安如,姑父姑母?倒有点那么个意思。沈知瑶隐晦的想起宋孤青的身世来,乍一听这信里写的不过是一般的焦急事情,但其实都是藏了意思在里头的,只要长公主看见便能想通的。
“请在信封外面写上‘宋安如亲启’,劳烦。”宋孤青最后不忘叮嘱一番,这样一来椿树看见宋安如三个字定然知道是个紧急的信儿件。
“请问二位要寄送到何处,我好记下来。”白面小书生露出一个清爽的笑来,双手灵巧的将信封粘合。
“京城金玉满堂,那是我姑母的店面。”沈知瑶接话道。
白面小书生一听,微微一愣,随即放下了信封,摇了摇头,“不好意思,京城的信件儿不让送。”
“怎么会?”沈知瑶心里一慌,嘴上却撒起谎,“好不容易父亲让京城里的姑母给我们在这里寻了个亲戚来依靠找活做,终于从边儿上的小村里出来了,现在又和哥哥们走散了,父亲年事大了听了肯定又要气倒在床上了。可这会儿竟然不能给姑母送信,让她做主。我两可怎么办哟。”
“唉。”白面小书生听了沈知瑶的遭遇,也颇为感慨,可是又无法帮助二人,只得诉苦,“这是上面下来的命令,说是不允许我们给京城里的人送信。毕竟,京城里的都是权高位重的,就这事儿,有几个不情愿的被邮差发现了都报告给官老爷了,现在还在牢里头关着呢!我们都不敢的。你是乡下来的不知道,我们都买了官老爷手里的官票,不乖可是要钱财两空的!”
“官票?”沈知瑶皱眉,看了一眼宋孤青。
白面小书生见状,赶紧‘呸呸呸’起来,“瞧我乱说的。依我看你们还是回乡下,让你家里人托人找找兄长吧。还是别给京城姑母写信了。听我的,别看我年纪小,我也在这街上坐了很久了,什么都听过的。想活命就安分点儿。”
随即把手里的信件儿递给了宋孤青,“信你拿走吧,钱只要五文。”
“哦哦哦……”宋孤青一愣一愣的,在白面小书生眼里,只觉得这农家汉子长得真是俊秀只是憨厚的还没反应过来呢。
将五文钱给了小书生后,宋孤青和沈知瑶一脸丧气的离开了小书生所在的这条街上,到了转角处,两人面上的神情就立马换了一个模样,都紧锁眉头,没想到现在连书信都传不出去了。难怪京城里听不见半点儿关于江南灾情的事情。也不知道那个斗胆上谏的人,被发现后是怎么个惨状。
宋孤青和沈知瑶心照不宣的靠在了身后的墙壁上,面露哀愁。
“如此,便先去陶县吧。”宋孤青叹了一口气,他的确想做些什么,可是现在的处境实在为难,他最怕宋风歇也无法控制局面,这样宋舒白就顺了心意可以借个由头把他处死又或是打入宗人府里。
从前对着冷宫,只觉得日子太长。
后来又觉得老天不公。
可如今,他还有一丝肖想,希望能活下去,而且不是在那永无天日的皇宫里。
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宋孤青垂目,思绪浓浓。
“嗯。”沈知瑶点点头,现在他们也的确没有什么能做的。
颇为无力,好歹在宫里,自己还能牵引着一些人,弄点风浪引出自己想要的结果。可这儿人生地不熟,让人头疼。
果然英雄不好当。
正城门是不能去了,沈知瑶和宋孤青又返还了那条小巷,看了左右无人这才进入了菜园,生怕突然有人出来。
宋孤青担心木门外有人看守,便先让沈知瑶注意周围,自己从木门的缝隙中往外看看是不是有人在外头巡逻。
“啊!”
一声尖叫突然划破了这份孤寂,沈知瑶和宋孤青心头皆是一个咯噔,互相看了一眼后,便把目光递向了之前那个曾有个周大人走出来的木门。
“嘘……”沈知瑶冲着宋孤青做了个手势,便往那扇发出声音的门靠去。宋孤青则离开了身旁的木门,到了沈知瑶的位置,看了一眼外面空空的巷子,松了一口气。
“啊……嗯啊……”痛苦的声音从里面发出,紧接着是瓷器摔碎的声音,痛苦悲鸣,声音叫的让沈知瑶都不免产生了点怜惜。
手不自觉的摸上了那扇木门,沈知瑶很是想进去看一看,但理智让她选择在门口停留。
忽的听见有人声响起。
“都是你招惹来的东西,你当初想的好好的,如今自视清高起来了?好你个周承恩,主子看中你是你的荣幸,居然还蹬鼻子上脸。要不是你,那人会立马把视线投向江南?”立马的男子咬牙切齿,‘啪’一个清脆的巴掌声落下。
沈知瑶瞪大了眼睛,从那句话里便听出了众多意思。
有了之前茶园的偷听后的经验,这次她小心翼翼,端稳了呼吸,退到了宋孤青身边然后和他一起离开了菜园。
“怎么回事?”宋孤青没有听清人声,见她脸色不好,也跟着紧张起来。
沈知瑶又拉着宋孤青往外走了好远的路,躲在一个墙角里,这才开口道,“那周大人恐怕就是秘密上谏的人了。我听见有个男子说什么主人,说他蹬鼻子上脸,你看周大人之前的模样,哪有大官会住在这种偏僻角落,怕是被软禁在这里的。”
“真是如此?”宋孤青微微皱了眉头,可他却不知为何,有些迟疑,许是最近事情太多,都不敢轻易定夺了。
沈知瑶细细思索了一下,“之前这人的一举一动我们也接触了,而且我听见那男人骂他‘招惹来的’‘有人把视线投向江南’。”
“那便是极有可能周大人就是那个上书的人了。难怪我们走后,还有些人从他府里出来。怕是严加看管着。”宋孤青点点头,陷入沉思。
“你看!”沈知瑶压低声音指着不远处一行人走出去,带头的是个趾高气扬的男人,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可惜离得太远听不清楚。
“走,我们去看看,若是人都走光了。我们能和这周大人说上几句话也是好事。”宋孤青看着这群人走远了,这才拉着沈知瑶出来。
沈知瑶赞同他的言语,这样一来便可获得更多消息,便于找到证据。
“送信的事情我们也要想法子。”宋孤青边走边和沈知瑶说道,“等到了陶县,让宋风歇派没有太大用处的人回去。好歹让上面的派些大内高手过来。”
“嗯,你说的有理。”
两人走的极其小心,左右都在注意着周围的情况,生怕会有人看见他们的所作所为。
等入了菜园,沈知瑶让宋孤青在外面守着,自己前去敲门,之前和周承恩打过照面,若是里面有人也能问一句是来问路的还是找不着地方,况且若是里头有人那这件事情便很危险,先不说宋孤青的身份,只是他虽然看着有心计但是这冷言冷语的模样一点儿也不像会是问路的农家人。
倒是她,好歹穿越过来后做过几年农家人,听过那些人说话的腔调,也能蒙混过关。
宋孤青明白她的心思,便也很乖的站在外面,时刻注意的周围的动静。
沈知瑶深吸了一口气,咽了一口口水,随即敲了敲门,发出清脆的少女音来,“之前那位大人,您在吗,我,我转了好几圈没找到路,那个……能不能再说一遍,不好意思,我,我……”
沈知瑶哽咽了一下,既着急又难受,还有些不好意思和畏惧。
做戏就要做全套,纵使隔着门,沈知瑶还是演的惟妙惟肖。
敲了好久都没有人应答,沈知瑶蹙眉,高喊了一声,“大人?大人?若是大人不回复,我,我可进来了?”
边说,边推开了门,嘴里念叨着打扰了打扰了。
沈知瑶还想着面对里面的人该如何个表情时,却见院子里趴着一个人影,烟青色的衣衫被鞭子打裂,渗透着鲜血的红色,触目惊心。
周承恩趴在地上,披头散发,狼狈不已。
沈知瑶立即跑了上去,轻轻扶起他,拍了拍他的脸,又干嘛掐了他的人中,语气害怕而急促,“大人,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咳咳咳……”周承恩是被沈知瑶的大劲儿给弄醒的,却也迷迷糊糊,整个人头痛欲裂的,见了她,含含糊糊的喊了一声。
沈知瑶凑近了才听到他说的是什么——快走!快走!
叹气,沈知瑶已然确定这周承恩就是上谏之人,心疼的扶起他到内室,随即跑出去喊了一声宋孤青,宋孤青听了她的描述便也进了屋里。
两人查看了这个小小的园子左右的几件房里无人,便把与菜园连接的大门关上了,把周承恩安置到了一个内室的床上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