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太后的寿宴过后,已有七八日。
云海国的皇子打着来大轩国学习的口号,便长住在了宫中学习,到年底儿才打算启程回国。
跶拓云与宋舒白之间也相谈甚欢,如此两国边境暂无烽火,反而友好起来,姜大将军亦不必匆匆赶回战场,早早的回了府休养了起来。
至于龙袍一事,倒是在沈知瑶意料之外。宋舒白竟不再提起此事,更不打算找这个幕后设计之人。
这就叫沈知瑶发了愁。
同往常一般,伺候长公主梳洗后就开始打扫院子。
“知瑶姐姐!”从后面溜过来的小东子对着沈知瑶大喊了一声,冲着她就丢了个果子过去。
沈知瑶被他吓了一跳,连忙用手借住,险些倾倒了身子,站稳后又把果子扔了回去,“何事?”
小东子接回了果子,方进来面上的喜悦之色却褪去许多,表情一僵,垂下了头,目光晃打在地上,“主子约你见面。”
宋孤青自生自灭着几天后,竟然养好了身子。沈知瑶处于之前的事情对小东子的感情还是很冷淡,可知道沈知瑶与宋孤青关系的也就小东子一人,且他来去自由。于是小东子便成了最好的通信者,避免被翎羽宫的人旁听过去,便用‘主子’这一称呼来代替‘二皇子殿下’。
“他那边出了什么事情?”沈知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想起那日她在屋内听到的主殿的动静。长公主似是和皇帝吵了起来,凶到最后,宋舒白直接挥袖而走。第二日冷宫的戒备便森严了起来,原本宋孤青只是住在冷宫,如今却变成了幽静其中。
三皇子宋晨还因此特地前去嘲讽了一番。
小东子作为宋孤青的线人,长公主的信任的人,便拿了块牌子早中晚进去送饭,顺带和长公主汇报宋孤青的现状。
如今长公主已是哭了好几天,今日梳妆时长发又落了许多,整个人十分憔悴,这几日的下午几乎都在太后那边待着,可皇上那仍旧是没有松动的倾向。
“我不知道。”小东子怯怯,“主子这几日吃喝都好着,也还是在看书。今日不知怎么,定要我告诉你,让你想法子去找他。”
小东子咽了一口口水,进入陛下吩咐看守的地方,实在是难事。
若非他年龄小,横竖看不出与宋舒白有什么关系,估摸着也不能这样轻松的每次都进入到冷宫的主殿里。
“他倒是会折磨人。”沈知瑶咬唇,她不能求助于长公主,如何能进去?况且如今皇帝死盯着他,她这时候去,岂不是在风口浪尖上,于是摇头,“你午膳时告诉他,我去不了。”
“可……”小东子皱眉,“那孤……不,主子他何时才能出来?陛下到底想做什么?是否是他有了法子所以让你去……”
小东子压低了声音,关于议论圣上的词,他还是很怕被人听见的。
“你把我的话就这样传过去吧。”沈知瑶摆好了扫帚,转身直接进了屋子里,不再理会小东子如何感想。
进了屋子,沈知瑶却是从衣柜里翻出了那对耳环。想了想还是戴在了耳朵上。
“沈知瑶,你可准备好了?差不多是该走了。”椿树不耐烦的声音从外边传来。
今日沈知瑶是要和椿树一同出宫采办的。按宫里的规矩,采办的事务会由每个宫管事的告诉尚宫局的人,由她们出宫去准备。
但长公主屋里是过惯了自个管事儿的日子,采办便都有年龄较长为人严肃的椿树去办理,姣羽本就不喜奔波,便也乐意给她去做。
之前沈知瑶设计的那套衣裳,虽是没福分在太后宴席上大放光彩,长公主却跟赌气一样儿的当天就让椿树弄出去制作了,还特地嘱咐要慢工出细活儿。如今椿树要去外头采办些东西,顺便去瞧瞧衣裳赶的怎么样了。姣羽又怕椿树不懂这些,那些个裁缝绣娘会糊弄主子的东西,便让沈知瑶也赶紧跟上去瞧瞧。主要还是想交上一件好衣裳,让成日里哭得不行的长公主乐上一乐。
“来了来了。”沈知瑶连忙开门,歉意的看向椿树。
椿树扫了沈知瑶一眼,见她不像旁的同路的采办宫女那样因为出宫就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脸色也就好看了一些,但目光瞅见沈知瑶耳朵上那一对从没见过的耳环时,又皱起了眉头。
沈知瑶本就和椿树关系一般,椿树在长公主那也不是什么受喜欢的。所以便也不管她怎么想自己,直接快步走出,冲着椿树说道,“快些吧,椿树姐。我方才耽误了点时间,现在得赶赶。”
“知道了。”椿树点头,收回了眼里那份成见,提裙跟上。
这还是她头一次离开宫里,也是头一次瞅见京城的模样。
沈知瑶坐在马车的窗边,出了宫后才掀起那块帘布,往了一眼外边的样子。
商旅来往,儿童嬉笑,妇人货比三家。
商铺鳞次栉比,摆出的货品又琳琅满目的让人看花了眼睛。
“要在正午的时候赶回去。也就半个时辰的时间了,要采办的确实多。你等下跟着我,手脚麻溜点。”椿树弯腰钻出了马车,在车夫的搀扶下踩到了地上。
沈知瑶跟在椿树的后面,也紧接着下了车,看了一眼这繁华的街道,转眼一想,“又要找货品也要比货色。这么多东西怕是轮不过来。不如你我分头行动,我对这衣服首饰的懂些门路,你也方向去采办长公主和宫里人要的东西。这样也快些,等时间差不多了,呐,就在这个……这个福满楼处集合,如何?”沈知瑶指了指身后的大酒楼,对着椿树一笑。
“这怎么可以。你头一次出来,不懂这街道排列。再说,你走丢了怎么办?”椿树警惕的看了一眼沈知瑶,要知道,往年也是有宫女乘着采办逃走的,若是沈知瑶也如此,她回去可怎么和长公主交差。
“椿树姐,你不必疑心我。”沈知瑶见椿树眼神如此,不由觉得有丝恼怒,“我在宫里吃好喝好,无人苛待。逃出去了,日后也不知道怎么过日子。何况被人发觉了,就是死路一条。你当我和她们一样傻?这些商铺都写着名字的,我只要在附近兜转看看,不就好了?你不必忧心这些,若是主子交代的没做好,才是要担心担心自己脑袋。”
沈知瑶向来对着自己都唯唯诺诺的,突然这样一生气,倒是让椿树有些愣住了。
又想她平日里的确也是个规矩的人,一摆手,蹙着眉点了头,顺带从腰封里掏出一个小牌,递给了沈知瑶,“东西记得找这家店,把牌子给他们看了,便会告诉你进展。睁大眼睛看清楚,可别让长公主看见件破衣裳。”椿树压低了声音,左右看了几眼,这才把小牌递给了沈知瑶。
沈知瑶点头接过,“椿树姐你放心,我一定把事情做好。”
“这是必须的。”椿树看了一眼沈知瑶,又赶紧催促到,“时候不早了,快些快些。”
沈知瑶急‘哎’了一声,就紧忙往不远处的一家首饰店跑去。
沈知瑶本就是学设计的,衣裳的材质千千万万都看了个够,心中已然有分寸。
见了好的布就直接收,也不管什么货比三家不货比三家。
拐出来后在门口张望好久,不见椿树的踪影,便立马拉住路人询问起来,“请问,你可知道姜大将军的府邸在何处?”
“不知道不知道……”妇人甩开了被拉住的手。
“请问……你可知道姜将军的住处?”
“我忙着呢,别烦。哎……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男子卖力的吆喝着,浑然听不见沈知瑶的询问。
明明这姜将军是京城里的大人物,保卫边疆的好战士,怎么这儿的人反倒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这不知道的模样,反倒是让沈知瑶觉得那些人是格外不待见姜致钰这号人物。
真是奇了怪了。
沈知瑶连着询问了许多人,才有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头儿开了口,他上下看着沈知瑶,问了一声,“姑娘不是京城的?”
沈知瑶看着他浑浊的眼睛,便糊弄着点头。
“你找那人有何事?”老头儿没好气的用拐杖戳了戳地。
“寻亲。”沈知瑶想了想,“我大哥在他手底下当差。家乡泛了洪水,爹娘好不容易送我出来,让我把阿哥找回来。”
“你找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人寻亲,怕是寻不到的。你阿哥有心就会写给你们家书。我看啊,你这个小姑娘还是快快回去,别待在这里。也别满大街的喊他名字,小心小心。到处可都是他的眼线呢。”
老头神神叨叨的扫了一眼周围,抖索了一下,随即嘴里不知念叨什么,赶紧往人多的地方走去,也顾不上沈知瑶了。
沈知瑶一愣,还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但也好作罢,手上的活还没做。她本是打算托人带个口信,压上自己的一个耳环。
可这儿的人真是奇怪,听见姜致钰这个名字就像是老鼠见到了猫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