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陆弦歌负责的问题上,脑子转过弯来的简言终于决定开口问清楚,总不能不明不白地养一个大男人。
这天晚上就是最好的时间,高妍清小长假回家小住,丘千主动提出送她。而简言则由陆弦歌不情不愿地开着车载到了宿舍楼下。
车里播放着古典钢琴曲,或多或少掩盖着简言紧张的尴尬。
“弦歌,”车子停下的三两秒后,简言踟蹰地问,“其实那天晚上……我们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是吧?”
陆弦歌连头都没有扭一下,反问道,“所以呢?”
“所以,”两只手的食指相互穿插交叠,简言鼓起勇气说,“其实我是不用对你负责的。”
即便陆弦歌长得好看,声音好听,学习顶尖,厨艺卓越,可简言总是下意识排斥着与他人的亲密关系,不去触碰自己心底的那份恐惧。
下一刻,简言的脑袋被硬生生掰了过来,她的面前是一张骤然放大的脸,瞬间迷失在那双墨色的眼眸里,心扑通扑通跳得不行。
“听好了,”一脸严肃的陆弦歌语气郑重,“那晚你骚扰我,小千他们几个都是人证。”
“而我,是个很传统的人,这样子我是没有办法再去勾搭其他女生的。”
“况且,别忘了当初也是你自己请我当家教指导你的功课,总不能刚拿了第一就不要我这个老师吧?”
“如果你暂时没有经济来源,我不介意你来我家做钟点工,正好给我们家省下请阿姨的费用。”
陆弦歌一字一句,咄咄气势逼人。
车里好像打开了空调,瞬间袭来低压冷温。
很传统的人?
将没有任何关系的她牢牢禁锢在胳膊里,就是传统吗?
陆弦歌离得很近,他的温柔鼻息落在简言的脸上,让简言的面色微微发红,心跳得愈发得快了。
简言吞了吞口水,“不,不用了,我在咖啡馆还有工资,够……”
“够?够养你还是够养我?”陆弦歌突然接话打断了她,“这笔账你得用一辈子来还。”
简言愣住,曾经也有一个人冲她说过这样一句话……
埋藏已久的委屈难过似汹涌的火山岩浆,隐隐有喷射爆发的趋势。
陆弦歌坐正了身子,也让简言终于敢吐了一口气,她抽了抽鼻子,掉线已久的智商立刻上线,“陆弦歌,你干嘛这么咄咄逼人!”
“第一,即便当晚我对你的行为有不妥,但是你这么大一个男人,还能让我给逼着?你是三岁傻孩子,不会反抗,不会报警吗?我看说不定就是你心甘情愿送来的!”
“第二,如果当晚真的发生了什么,从法律上讲,我这个喝醉的女性才是受害者。我没有叫你赔偿已经很仁慈了。”
“第三,就算当晚我俩是自愿的,不管是一时情动就此翻页,还是恋爱扯证乃至赚钱养家,也不该是我一个女人来独自承担。你是打算当个吃软饭的小白脸吗?”
简言像机关枪一样哒哒哒说完,深呼吸一口,这些在她心里酝酿了很久,都快憋死她了。
而且简言十分笃定,当晚她和陆弦歌,根本没有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关系!他干嘛非要把她抓得紧紧不放手,又不是他真的同她一样没饭吃。
陆弦歌的脸黑了又黑,没想到她这么伶牙俐齿,不去当律师为难对方当事人真是可惜了。他突然松了口,“好,那晚的事我们就此翻篇,希望你不会后悔。”
难道是自己的一番话让黑心的陆弦歌幡然悔悟?简言斩钉截铁说,“我肯定不会后悔!”
终于解决涉及对他人负责如此重要的事,简言只觉得无事一身轻,当晚的睡梦都更加香甜舒适。
人生真是难以预测,谁会知道明天在自己身上会发生什么事。
第二天一早,勤劳的简言就来到了咖啡馆。因为准备竞赛,她已经好久没来这里,各处落着一层薄薄的灰尘,看上去脏兮兮的。
打开娱乐系统,简言在熟悉的曲调中上上下下地进行着彻底的大扫除。
“叮铃……叮铃……”
总是沉寂着的咖啡馆大门上的铜铃铛,突然响了起来。
简言站在柜台后望向门口,竟然是好几个月消失不见的咖啡馆老板,陈夫人,带着她三岁的小孩。
“简言在大扫除呢?”刚过三十的陈夫人还是风姿绰约的模样,一张红唇妖艳欲滴惹人神迷。她拉着小男孩的手在靠近柜台的座位上坐下,“辛苦了。”
表面乖巧的小男孩看着简言,两只黑黑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着。
“应该的,”简言给二人分别端上一杯柠檬水,视线瞥见小男孩的眼睛,或许是她眼花,总觉得这么好看的眼睛和陆弦歌的有些相似。
陈夫人和简言聊着人生理想,又谈到她在环球路途中的有趣见闻,最后才面带愧色开口道,“简言,十分不好意思,我不得不将你辞退了。这个店从明天开始就不属于我了。”
听到这话的简言心中一紧,第一反应是骤然而出的慌张。陈夫人照顾她是尚未进入社会的学生,工资待遇都十分优厚。如今失去了这份工作,她要回归到为第二天饭费发愁的无收入人群了。
即便异常失落,可也不能拦住老板不做生意买卖。简言冲陈夫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这一个月来多谢您照顾。”
听简言这么善解人意的话语,陈夫人更是觉得对不起她,“这件事,我也无可奈何。”
“我知道!”安静的小男孩突然举着手从椅子上跳起来,“妈妈打赌输了,今天早上舅舅说要把这家店拿走,但是舅舅说店里的员工继续留着!妈妈骗人,要变长鼻子啦!”
“唉,你这孩子!”陈夫人都来不及堵住小男孩的嘴巴,她的面上带着尴尬。本来是想直接辞退简言的,如今被孩子这么一搅和,倒显得她心眼小了。
简言的双手在背后纠结成一团,她也是混迹过职场的人,老板打算怎么处置你,员工几乎没有理由反驳。
“我记得你脖子上曾经戴着一块上好的翡翠,”陈夫人突然岔开了话题。
“呃,”简言想了想实话实说,“不是我的,就摘了。”
“还给对方了?”陈夫人继续追问。
陆家的东西就如此惹人注目?简言摇了摇头,“没,我暂时保管。”
“当时你来找兼职,我就是因为那块翡翠才让你留下。既然对方都让你暂时保管了……”陈夫人低垂眼眸,长长的睫毛盖住了她妩媚的眼睛,“那你就保管好。继续呆在这家咖啡店吧,京城里也找不到几家手工咖啡的店了,日后我或许还能过来尝尝你的手艺。”
结算过简言的工钱,陈夫人就带着小男孩离开了。
临走前,小男孩趁陈夫人取车时偷偷趴在简言的耳边说了句话,“姐姐,你要加油哟!欢迎以后来我家玩!”
对于小孩子的话,简言始终是将信将疑,她笑着答应,总归不能让小天使伤心。
简言考虑要不要留在这家咖啡馆。显而易见,陈夫人是希望她离开的,可如果离开她就真的没有收入了。
没想到午后陆弦歌出现在了店里。
再见到陆弦歌,简言心里轻松了不少。按照惯例,她煮了一杯意式浓咖啡送到了陆弦歌的面前,“可能是最后一次,我请你喝咖啡了。”
陆弦歌盯着杯中浓郁的赤红色,修长的手指在杯沿摩挲,“怎么,真的不需要我这个家教了?”
简言的语气里染着感伤,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失去这份工资,“这家店易主了。”
“那,”陆弦歌突然抬头望进简言认真的眼中,“我的咖啡馆里缺一个会煮咖啡的小帮手,你愿意来吗?”
“你还有咖啡店?”简言眯着眼表示质疑。
她曾经偷偷查过陆弦歌的资料,虽然没有任何收货,但从陆氏集团的简介中得知,陆氏是做房地产开发的。
陆弦歌一脸满足与享受地喝完杯中的咖啡,才缓缓道来,“有,这家店是我的。”
简言清疏的眉毛缩成一团青烟,“你的店?你是……陈夫人孩子的舅舅?”
“我是陈夫人的弟弟,”陆弦歌补充说,“亲弟弟。”
所以,简言起初来找工作时,陈夫人看见她的脖子上的翡翠留下她,和陆弦歌吃火锅的当晚涨工资,本打算辞退她却又因孩子的真言而改变主意,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一个人。
陆弦歌。
兜兜转转,简言发觉自己好像是走不出陆弦歌的圈子了,世界这么小。
“我现在是你的老板,”陆弦歌平静地说。
两人既然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他又何必遮遮掩掩。从一开始的陆简两家联姻被拒,到一而再再而三地遇见她,她好似彻头彻尾地换了一个人,像一块钻石在经历层层打磨后逐渐露出闪闪发光的真容,不知不觉吸引着他的注意力,直到脑海中全部是她。
可简言总感觉他的话语里带着一丝奸计得逞的得意,一股傲气油然而生,“那不好意思了老板,我要辞职!”
简言的银行卡里还有游戏币兑换的几千块钱,足够支撑到她被逸风录取成为实习生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