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父的怒气犹如爆发的火山,一旦喷薄则无法暂停。
他指着简言怒吼,“没有爸妈,你还能干什么?打扮得乱七八糟,学习学习不好,玩也没有别人家孩子玩得好,活该陆家的小子看不上你!”
一个个不表示任何感情的文字如同夺命的机关枪子弹,争先恐后打在简言身上,将她的心打得千疮百孔。
这就是她的父亲?
似乎和其他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家长没有什么区别,嘴里始终挂着别人家的孩子。
简言坐在回家的车里就已经做好了被父母责骂的心理准备,听着简父的指责倒也没有多少难过。既然她现在是人家的女儿,自然要承受他们的关爱与责骂。虽然,现在看来好像都是责骂……
简母离婚后便独自一人带着女儿在国外生活,直到复婚才回国。她最不喜欢听简父说她把简言给惯坏了,这个家里最宠简言的人分明是简父!
简父对简言可谓有求必应。想要什么二货不说就给买。而与陆家的婚约,也是他费尽心思求来的。
在在国外生活过十几年的简母看来,简言身上虽然有或多或少的缺点,可是每个人都不是尽善尽美的,没必要非要让所有孩子都是成绩优异的三好学生。
当了半辈子光荣的人民教师,简母此刻讲起道理来依旧范儿十足,“陆家的小子确实优秀,可我们女儿也不差,非要把人家抬那么高,搞得好像是我们言言高攀一样。再说,事实上,最后是陆家不愿意取消婚约。”
简言一个激灵,是陆家不愿意取消婚约?
简父叱咤商场一辈子,可最害怕的就是简母讲道理的模样,真是不用一句骂语能把人教训得痛哭流涕,此刻他的怒气好像被浇了一场倾盆大雨,语气细弱蚊子,“陆家好歹是京城望族,退婚得多丢面子。”
简单一直在父母的争论中缄默,此时见简父低头,气氛缓和,终于出了个声,“我说爸,我们简家又不是拿不出手。也没必要非要让言言加入这些大家族,背后的勾心斗角你也不是不知道。”
一场针对简言的指责结束得莫名其妙。
被教育过的简父向简言陪着笑脸,“言言,是爸爸刚才冲动了,爸爸向你道歉。”
突如其来的道歉反而让简言有些手足无措,她原本做好了被骂几个小时甚至更长时间的准备。程序员简言是没有体会过父爱的,现在怎么办,她该怎么回应?
“看你把言言吓的,”简单往简言的碗里又放了一块鱼肉,“边吃边聊。”
一顿普通的家常饭,让简言收获了一个慈爱的母亲,总是故作威严的父亲,和一个完全没有霸道性格的总裁哥哥。
这一切对于从来没有享受过父母之爱的简言,奢侈得让她极易满足。而她在高兴之余,想起来她最近一直在躲避的人,陆弦歌。
她是不是也应该直面两人的感情了?
第二天下午,简言打算回校,看着眼前大红色的飞车很是为难。
简父对女儿的疼爱总是体现在微不足道的小细节上,“车已经帮你做过检查了,都没问题。”
可是,简言还是很痛苦,她不会开车,更不会开这个年代的飞车。看样子原来的简言一定会开车,如果她现在说自己不会开车是不是就露陷了……
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简言接到了来自陆弦歌的电话,她看了眼简父,小心翼翼点头,避过对方的目光后小声接起,“什么事呀?”
陆弦歌的声音里带着疲倦,“没什么,就想约你吃饭。”
“那正好!”简言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束光,暂时忘记了自己躲避他有很长一段时间了,“方便来接我一下吗,我在家。”
十分钟后陆弦歌的黑色飞车停在了简家门口。
简父刚想上前去看这个来接自己女儿的人究竟是谁,就被简言给仓促推了回去,“爸,我朋友,一起打比赛的!”
说完简言跨进车里催促着陆弦歌赶紧离开,简父在后面张望了许久,直到看不清车的影子才回去,伤心地和简母说,宝贝女儿有了朋友就不要他了。
十月底,深秋的京城已染上了冬的凉意。
简言即便已经坐在车里,可依旧感觉得到那份冷。
陆弦歌打开了空调,温暖的空气瞬间扑面而来。
简言刚在家吃过饭,并不是很饿,可陆弦歌将她从困境中带出,当然不能过河拆桥,“吃什么?”
陆弦歌很安静,安静得可怕。过了许久他才开口,“火锅,享受一次你的最高待遇,怎么样?”
简言还记得上次拉陆弦歌去吃重庆老火锅,结果他半夜急性肠胃炎进了医院。这件事留下的心理阴影太大,她不敢再拉他去吃火锅了,即便这是她的最高待遇。
“你在关心我?”陆弦歌的声线突然起了波折。
简言下意识想肯定,可是心里刚积攒的勇气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没事,”陆弦歌应该是猜到了简言拒绝的理由,不知道是说给她听,还是自言自语,“这次我吃清汤。”
简言的拒绝没有任何作用,因为陆弦歌直接将车开到了上次的那家火锅店门口。
沉默。
死水一般的沉默。
唯有滚着红油白汤的锅子在欢快地手舞足蹈。
简言试图找点话题,打破眼前的尴尬,刚张开嘴,话已经就在嘴边了,陆弦歌开口了。
他的目光落在眼前的晶莹水杯上,话语里疲惫让人心疼,“简言,对不起,是我的问题,没法找到真正的你。那块翡翠,如果你喜欢就留着吧,我会尽快说服家人取消婚约。”
简言本打算说清楚感情的事,没料到他说的也是这个。
他说,取消婚约?
“不是说你家的长辈不允许?”简言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急迫,她的视线从握着水杯的修长手指转移到那张熟悉的脸,感觉到自己的反应好像过分激动,又补充问道,“这样你会不会被长辈骂?”
“被骂?”陆弦歌的笑容很勉强,“只是有点累。你放心,长辈那边我去说。”
他这个周末被陆家最有权威的爷爷叫回了家,问的就是婚约的事。陆家老爷子说如果两个人没有感情,可以婚后再培养;如果两个人有感情那就再好不过了。
可是哪个年轻人没有对美好爱情的向往?
陆弦歌不愿意妥协,但他也不想绑架简言的感情。
简言的心一点点下沉,从简家出来时候的愉悦一点不留。
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
“可是,”简言的视线从冒着泡的红油锅底再次转移到陆弦歌脸上,对上那双足以让人迷失的深邃眼瞳,“我不愿意。”
“什么?”陆弦歌的眉毛轻轻皱起,有些不明白简言的话。
简言吞了吞口水,鼓起勇气望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不愿意取消婚约。”
“你不愿意就算了,”陆弦歌随口接话,他本就没打算她能有什么改变。
可说完后,他突然反应过来,“你说什么,你不愿意取消婚约?”
简言从衣服领子里掏出那块古琴翡翠,脸上带着一丝羞涩,即便目光闪烁,可依旧盯着他的眼睛,“嗯,我想,试试看。”
刚到这个世界,她以为自己曾经拥有的一切都消失了,而经过三个多月的生活,她才发现一个很悲伤的事实:她曾经并不拥有什么。
陆弦歌对她的关爱与照顾,没有过多的言语,可一点一滴她感受得到。
从予歌,到沂水弦歌,再到陆弦歌。
他的美妙声音让她陶醉。
他的渊博知识助她学习。
他的风骚操作辅她输出。
他的所有一切行为,她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习惯。
似曾相识的温暖,虽然之前的那个人伤她很深,甚至一度让她不敢再触碰爱情。
想到这里,简言的脑中响起高妍清的一句话:哪有人在感情上一帆风顺,可是也应该给每个人一个机会,不是吗?
她的答复让陆弦歌喜出望外,他的唇角不自觉上扬,有些迫不及待,“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唉,”简言轻叹了一声,他怎么这么急,“我只是说想和你谈恋爱,可没说现在就想和你结婚!”
陆弦歌的沉闷一扫而光,正襟危坐,“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结婚?”
有时候喜欢也会憋死人,心事说出口,简言只觉得一身轻松。
她从清汤锅里捞出一块土豆片,放在陆弦歌的碗中,笑容醉人,“一个吃麻辣,一个吃清汤,就看口味不合的我们,恋爱能谈多久咯!”
多年以后,小包子问简言,妈妈你为什么和爸爸结婚?
简言答,因为你爸爸当年死乞白赖看上了妈。
小包子又去问陆弦歌,爸爸,爸爸,妈妈说是你赖着她,你们才结婚的!
陆弦歌:明明是你妈见色眼开!
陆弦歌举起的左手小臂上,有一个模糊的牙印,是幼儿园的混世魔王留下的。
那个混世魔王,正是简言。
简言表示很委屈,可是哑巴吃黄连。
陆弦歌:老实说,我什么时候让你吃过苦?
爱吃甜食的简言不得不承认,每天都在吃糖,甜得发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