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弦歌从厨房端出酸菜鱼的时候,看见的正是在跌落下来的水晶吊灯下,即将被砸到却无动于衷的简言。
可出厨房门口到简言的距离说短也不短,陆弦歌也没有办法在须臾之间解救她,却还是飞奔过去。
但在重力作用下坠落的水晶吊灯显然比陆弦歌的速度更快,眼看着就要砸在目瞪口呆的简言身上!
关键时刻,近在咫尺的陆老爷子一把将简言推开,将她推离了危险的境地,坠落的水晶吊灯从陆老爷子来不及收回的手臂上划过,几条沉重的吊坠狠狠砸在了他的肩膀和手臂上!
“陆爷爷!”
直到听见水晶吊灯落地后噼里啪啦的声响,简言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她连忙奔向救了她的陆老爷子,颤抖的声音里都是恐惧与担忧。
陆母听见客厅这么大的动静,也从厨房里走出来,看见的就是水晶吊灯砸得粉碎散落一地,陆老爷子抱着胳膊的场景,心里突地一跳,家里有老人的最怕老人出什么毛病,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爸,怎么了这是?”
简言现在脑子里早就乱做一团,心也揪成一团,很想动手看看陆老爷子的胳膊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可是又不敢上前真的动手。
陆弦歌小心翼翼地解开陆老爷子的毛衫,轻手帮他依次解下毛衫与衬衣,查看着陆老爷子的伤势。
老爷子一声不吭,任由陆弦歌检查,干枯有力的右臂上几条触目惊心的血痕。
“这,”简言语无伦次,“那个,上点药,弦歌送爷爷去医院!”
她哪里想得到,只是想单纯地给陆老爷子送个礼物来表达对长辈的敬意,没想到竟然好心办坏事,闯下这么大祸。砸了水晶吊灯都是小事,还砸到了陆老爷子,简直没法面对陆家人了!
陆家人会不要因此迁怒于她,而不让她和陆弦歌交往?
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人,难道刚体验到的幸福就要如同七彩泡沫般破裂吗?
短短几秒钟内,简言的心里已经经历了大起大落。
陆老爷子看到简言苍白的脸色,忍着胳膊上的疼痛,笑着安慰她说,“没事,小伤而已,不打紧。”
陆母走到陆老爷子的跟前,看了眼胳膊上的伤势,一条条纵横交错的血痕让她倒吸了一口冷气,楞了两三秒才说,“这么严重还不要紧?”
陆母的眉头紧紧皱成一团,催促着陆弦歌去叫家庭医用机器人来处理伤口,一面给自己做医生的朋友打电话询问陆老爷子的这种情况是否需要去医院。
孙小刀趴在陆老爷子身边的沙发上,小心地给他吹着伤口,心疼地拍拍他的肚子安抚他,“太姥爷,你不要哭,等会涂点药就不疼了,我给你好吃的糖好吗?”
简言感觉自己这个外人好多余,她一来就闯祸,还弄伤了陆老爷子,心里的愧疚更深了,可也只能站在一旁,两手手指胡乱纠缠在一起,无措地看着陆弦歌和陆母他们忙碌着给陆老爷子处理伤口。
门铃声过后,陆子婳与她的丈夫孙英成回来了。
陆子婳看见陆老爷子的伤势又是一阵惊呼,加入了处理伤口的行列。
孙小刀在陆子婳的面前手脚并用地比划着,“小舅妈买的机械鸟,太姥爷给弄飞上天然后把水晶吊灯给砸下来,砸到自己,就变成这样了。”
孙英成将孙小刀从人群里硬拽出来,“乖乖呆这,不要添乱。”
简言的手脚冰凉,仿佛一个没有知觉的木偶一样定定站着,她的目光紧紧盯着人群里的陆老爷子,看他的眉头时皱时舒,一颗心也跟着时上时下。
“没事,”孙英成看见简言的紧张模样,给她递了一杯热水,安慰她说,“应该是皮外伤。”
简言接过水杯,直接就往嘴边送过去,孙英成根本阻拦不及,“烫!”
滚烫的热水进入口腔,当即就在简言的舌头上烫了一个泡,火辣辣的刺痛感通过神经传递,让她疼得直龇牙咧嘴。
“要紧吗?”孙英成没能拦住简言,看着她的表情自己都觉得疼,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歉意,“这水有点烫,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何止有点烫,简直烫得要人命!
简言短促呼吸了几下,试图通过空气的快速流动减轻舌头上的滚烫疼痛,大着舌头含混不清地回应着,“没事。”
十分钟后,陆老爷子的伤口处理完了,他的右臂上缠着纱布,笑着用左臂招呼简言,“孙媳妇,你看,爷爷没事。走吧,我们去吃饭!”
简言的脸色依旧苍白,嘴唇都有些发紫,明明是在温暖的室内,可手指冰凉如同此刻京城冬季室外的寒冰,冻得心都冷。
陆母听孙小刀断断续续的描述,大概直到了事情经过,她有些不满地瞪了眼简言,买什么不好,非要买这种危险的东西。但她毕竟是陆家的女主人,风度素养还是有的,招呼着简言去餐厅吃晚饭。
陆弦歌伸手去拉简言的右手,这才发现她的手指竟然如此冰凉。室内的生态系统控制温度维持在26摄氏度左右,怎么会这么冷?肯定是刚才的突发情况将她吓得不轻。
他轻轻拥抱了一下简言,揉了揉她的头,“没事的,皮外伤,上了药,大概过两三天就好。”
陆弦歌的手掌温度很温暖,慢慢融化着简言指尖的寒冰。她恢复了些意识,在跟着陆弦歌去餐厅的路上小心地含混说,“你妈妈,好像因为这件事不怎么喜欢我了……”
她刚到陆家的时候,陆母的态度还是很热情的。而现在,她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
简言活了小两世,察言观色的能力并不弱。
其实陆弦歌也察觉到了陆母的不高兴,但他还是安慰着简言,“没事,我妈又不是不讲理的人。要是真不喜欢你,早就把你撵出门了。”
简言将信将疑地跟着他到了餐厅。
餐桌的主位上坐着右臂不便的陆老爷子。他的右手边有一个空位,应该是留给陆父的,再往右坐着陆母,然后是孙小刀。左手边有一个空位,然后依次是陆子婳和孙英成。
“来,言言,”陆老爷子的左臂拍了拍他左边的位置,“坐在爷爷身边。”
陆子婳的脸色当即阴沉了几分。陆老爷子的左边一直是属于陆弦歌的,她都没有资格去抢占这个位置,没想到简言一出现,就轻而易举地拿走了这个位置。
陆母的脸色依旧不见好转,她望了一眼对面的简言,轻言道,“坐吧。”
“谢谢爷爷!”简言深知餐桌上的礼仪问题,她的心里七上八下,最后还是颤巍巍地伸出手指指了指孙小刀旁边的位置,“不过,我还是坐在这里吧。”
陆老爷子的手臂虽然是间接被简言送了礼物弄伤了,可他还是很喜欢简言的。当时陆简两家定下婚约,他一眼就喜欢上这个眉眼间有着一股子倔强的小丫头。没想到中间两个孩子还闹别扭要退婚,现在终于能够让那个傻小子娶回家了,他就开始盼望着抱重孙了。
现在见简言如此懂事,陆老爷子在心里对她的评分又高了,他不悦地看了眼板着脸的陆母和陆子婳,“爷爷说让你做哪里,你就做哪里。你放心,在这个家里,给我孙媳妇要个吃饭的位置,爷爷还是做得到的。”
这句话一出,餐厅里的氛围瞬间充满了浓重的硝烟味。
陆母当即迎面回答,哄着几乎要炸毛的老顽童,“爸,您说什么话,这家里还不是您最大?”
简言苦笑不得,她在心里呐喊着,陆爷爷就算再喜欢她也不能这么说话啊!这下子陆弦歌的妈妈对她的意见估计要更大了……而她如果再不按照陆老爷子的吩咐坐在他的左边,又好像是她故意不给陆老爷子面子。
吃个饭,左右为难。
“既然爷爷发话了,”陆弦歌见简言如此纠结为难,直接将她按在陆老爷子的左边座位上,自己坐在简言的左边,“你就听爷爷的话,好好坐在这里吃饭。”
说完,在其他人看不见的角度,爷孙俩进行了一次眼神交流。
陆弦歌:“谢谢老爷子!”
陆老爷子:“别废话,赶紧给我整一个重孙子玩玩!”
陆弦歌选择无视,将视线转移到餐桌上,“妈今天还蒸了螃蟹!”
陆老爷子见自己的意思被陆弦歌无视,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语气冲冲,“不用动筷子,等我儿子回来!”
正说着,陆父就进了门。看见餐厅里的座位后,他先是一愣,而后坐在预留给他的位置上,问了句陆老爷子的胳膊,得知无大碍后请众人开动。
简言暗自松了一口气,终于开始吃饭了。陆家简直像是在珠穆朗玛峰顶峰,低气压快让她窒息了。
陆弦歌将一个螃蟹放在简言面前的餐盘里,眼神指了指另一边的陆老爷子。
简言瞬间会意,原来陆老爷子喜欢吃螃蟹,而她剥螃蟹很有一手,陆弦歌这是让她先巴结好陆老爷子。
想想也是,从刚才这一番餐桌下的暗涌来看,这个家确实陆老爷子最大。想要陆家接纳她,首先就要哄陆老爷子开心。
陆老爷子的嘴里塞着简言给他的蟹黄,望着这个孙媳妇,那是越来越满意,“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然后给我生个重孙子?”
简言嘴里的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
陆母现在的态度,都不知道允不允许她和陆弦歌继续交往,更别提结婚生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