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倾倒吸一口凉气,赶紧把盒子装进口袋,阖上保险柜的门,放好钥匙,坐在衣柜对面的梳妆镜前,假装卸妆。
祝逸城在门口和她打招呼,“乔乔,我回来了。”
乔倾摘下一只耳环,回头看他,装出刚知道他回来的样子,“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早点休息哦。”
卧室的门虚掩着,在乔倾说完后,嘎吱一声,晃悠着敞开了些许弧度。
祝逸城倚在门框上,姿态闲适,“乔乔,我想和你聊聊。”
乔倾捏着另一只耳环,耳垂感到指尖冰凉的触感。
果然,他主动来找她了。与其让他说下去,还不如让她占据主导权。
“也好,我也想和你聊聊。”
乔倾起身,拉开房门,邀请祝逸城进她的卧室。
深蓝色的窗帘静静垂到地面,祝逸城坐在床头的椅子上,乔倾隔着两米宽的大床,坐在对面——这也是乔倾敢在夜晚邀请祝逸城进卧室的原因。祝逸城对她,大多时候都是如此,疏远而有礼貌,不会有逾越的举动。
“逸城,虽然我不方便插手你和杨希之间的事情,但作为旁观者,我觉得你们之间有些误会。你喜欢杨希,杨希也喜欢你,有情人应该终成眷属,如果是因为我导致你们的恋情破裂,我很抱歉,你有任何需要,我都尽力满足。”
祝逸城身体靠着椅背,右手支在扶手上,侧头打量着她。从他的胳膊下,依稀能看到椅背巴洛克风格的图案。
“你怎么会这样想?我和杨希?”
乔倾点头,“你看,你还戴着我们结婚的婚戒,还好杨希没多想,不然你怎么解释?曝光你已婚的事实吗?依我看,你早就该丢掉这枚戒指了。像我,一早就把婚戒丢了,所以不会有任何烦恼。”
祝逸城抬眸,眸中流转着如流水一般的光华。
乔倾抿了抿嘴,不自觉地夹紧胳膊,手腕碰到口袋中坚硬的盒子,继续说道:“我真得很希望周围的每个人,都过得幸福快乐。逸城,杨希是个好女孩,你好好和她过日子。你们会幸福的。”
祝逸城眯了眯眼,“你说,你一早……就把婚戒丢了?”
乔倾不擅长说谎,在祝逸城专注的凝视下,她更加心慌,只能拔高嗓门,色厉内荏地叫喊,“你快把婚戒扔了呀,留着做什么?为这场有名无实的婚姻做纪念吗?”
祝逸城微怔,嗤笑一声,施施然起身,一边走一边撸下戒指,在窗边站定后扬起手臂,转身的瞬间,单手插兜……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看得乔倾目瞪口呆。
“如你所愿,我扔了。”
祝逸城双脚分开十公分,双肩后挺,身姿挺拔,如同松柏一样凛然不可侵犯。
乔倾呼吸凝滞一瞬,错开了眼眸。
“扔了就好。没事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窗边没一点动静。
乔倾皱眉,“你还有事吗?”
“嗯……乔乔……”祝逸城慢慢说道:“明天省博有个关于陶瓷历史的展览,我来找你,是想邀请你一起去。你既然累了,就早些休息。明天再给我答复。”
祝逸城离开后,贴心地帮她关上门。
房间中只剩乔倾一人,乔倾才把口袋里的盒子拿出来。
盒子里的戒指,在吊灯的照耀下,散发出亮眼的光芒,但她却不敢明目张胆地佩戴。而现在,逸城的那枚戒指,也在她的逼迫下被扔进了窗外的花池中。
他们两个人,就如同这两枚戒指,虽然有婚约的祝福,但永远不能各得其所。
乔倾心中叹息,取出戒指,戴在左手的无名指上。戒指严丝合缝地套在手指上,戒指表面的缠枝花纹精致细腻。
乔倾举着手指,对着吊灯看了半晌,柔和的光线从指缝间露出,乔倾微微眯起眼睛。
如果她和祝逸城真离婚了,她肯定不能再留下戒指,索性就说戒指丢了,逸城总不能再向她讨要。
乔倾刚才在电台想到离婚二字,就想到了戒指的归属问题,所以才急匆匆赶回来。
没想到正好祝逸城也回到了家。
她得把戒指寄放在安全的地方,又一时想不到哪里合适,只能把戒指再次放回保险柜里。
丝绒盒子仍旧被放置在保险柜上层。
乔倾阖上保险柜门之前,眼风扫过保险柜下层。
那里放着一个方形的木质漆盒,盒子整体呈枣红色,盖子上纹着两朵怒放的牡丹,牡丹花叶繁茂,绿色的枝叶从盒盖延伸到盒子侧面。这个盒子,是她高中时去一座古镇时买的纪念品,里面放了她最珍贵的东西。
乔倾盯着木质漆盒愣了半晌。
她隐约想起来,她和祝逸城定婚后,祝逸城送给她一个圆形的青花白底的陶瓷盒子,放在手里沉甸甸的,她那时还不知道祝逸城的身价,以为他是在地摊上随意找了这么一个盒子讨好她,就随手放在自己的房间。后来她爸爸看到盒子,要走了,她就再没见到盒子。
现在想来,那个盒子应该价值不菲。
而让乔倾困扰的是另一件事。
她从小喜欢听评书:三侠五义,断案惊奇,明间神话……逐渐迷上了历史中波澜激荡的战争风云,侠骨柔肠的爱恨情仇,因此她经常怀着凭古吊今的心情收集古物,不拘真假,只为了那份心情。
正如她喜欢的《昨日重现》所描述的,听到故事中那一部分情节,她的心也随之揪紧。
但她喜欢古物的嗜好,知道的人很少。
祝逸城的种种举动,恰到好处得让她欣喜,是巧合吗?
这个想法在乔倾脑中一闪而过。
次日,乔倾跟随祝逸城去省博参加展览。
AMG停在停车场中,引来不少人的围观,祝逸城率先下车,帮乔倾拉开车门,领着她去侧门买票。
乔倾很喜欢祝逸城的低调品质——祝逸城从来不会仗着自己有钱搞特殊,她和他出门,完全就和普通人一样。
这次的陶瓷展览提前打出了名声,据说是借调了很多别的博物馆的展品,格外珍贵。省博又是是免费不免票,慕名前来的人格外多。两人用了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排队买票,十分钟排队进场,才跟着人群走进博物馆大门。
刚进大门,乔倾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祝逸城走在她身边,低头问:“怎么了?”
乔倾又连着打了两个喷嚏,周围的人纷纷避让。
乔倾捂着嘴,“大概昨晚睡觉踢被子,着凉了。”
祝逸城轻笑,把外套披在她肩上,“也可能是刚才排队时间太长,你今天又穿得太少,着凉了。”
乔倾苦笑着,“可能是吧。”
现在已经是仲秋,秋老虎还没走,早上却凉飕飕的。乔倾穿着连衣裙,外面套了件薄款风衣,她预感这样穿没问题,没想到一下子冻感冒了。
也许,逸城又在心里笑话她……真不会照顾自己……
乔倾懊恼地垂下脑袋,一股独属于男性的味道蹿进鼻端。
男人的味道一般是汗臭,体臭,但祝逸城的衣服上,有股淡淡的熏香,和他靠得近些,在他身体上还能闻到这种独属于他的味道……
冷冽凝重。
她披着他的外套。
外套上都是他的味道。
意识到这点,乔倾咬了咬唇,努力压下内心的慌乱,手指捏着对侧的衣袖。
衣袖布料滑腻,垂坠感很好。
好像……祝逸城的衣服,没有她熟悉的奢侈品LOGO,但他衣服的后衣领内侧,都有独家的刺绣标志。应该是某家手工定制的手艺。
顺着衣袖往下滑,乔倾摸到一个硬物件,掏出来,是一方小小的打火机。
这款打火机,曾经在他的手指间旋转起舞。
“乔乔?”
乔倾专注研究外套,不知不觉中落后两步,祝逸城便回身等她。
“嗯?”乔倾一手捏着衣领,一手攥着打火机,抬头,视线从他的腰带扫过……
腰带有普拉达的LOGO,虽然小的看不清,但这是她唯一在他身上看到的奢侈品标志。
往上看,是微微敞开领口的水蓝色衬衣,衣领中若隐若现挂着一条链子……再往上,是微微翘起的嘴角。
“你笑什么?”
祝逸城伸手,“快跟上。”
“哦……”乔倾加快步伐,跟在祝逸城身边,发现他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怎么了?”
“嗯……”祝逸城歪着头,眼中闪着细碎的光芒,“你穿这件衣服,很合适。”
乔倾低头反观自己。
哪里合适呀!
他的衣服套在她身上,衣摆直到膝盖处,完完全全地遮住了她里面穿的风衣。袖子更是长的像戏服中的水袖。
祝逸城的审美,还真不敢恭维!
乔倾疑惑地瞪着他,祝逸城只报以和煦的微笑,拉着她袖中的手,往二楼展厅走去。
二楼展厅左侧是展览的第一部分,主要是商代以前的陶器。这时期的陶器造型简陋,图案粗犷,充满了浓郁的乡土气息,乔倾觉得,现代随便某个人去玩泥巴,都能做出类似的陶器。
祝逸城幽幽感慨,“鼎铛玉石,金块珠砾。”
乔倾迷惑地眨了眨眼,觉得这两个词,很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