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屏幕上出现的不是主持人口中所说的视频,而是两天前陈医生做自我忏悔的视频。一开始除了台上的人发现视频不妥,台下的观众仍以为这是一段介绍,但看到视频里的陈医生痛心地说到事实时,骚动迅速涌起。
“这……这好像不对!”
“停下,快停下!”
舞台上的工作人员们大喊着要幕后关闭视频,却已来不及了,台下的人已经乱成一锅粥,片刻间惊呼声、议论声、叫骂声铺天盖而来,淹没了整个会场。
“这是怎么回事?被黑客入侵了吗?”
“就算是入侵,这视频也不像假的吧,那上面的不就是那医生吗?”
“啧啧啧……真是人面兽心,竟然对一个刚出世的小孩下手,亏我刚才听他们的话听得感动了。”
“就是,简直是衣冠禽兽,这种人就应该立即拉去枪毙!”
有些过于激愤的观众甚至要冲到舞台上揪陈医生打,被保安勉强按住了。在场的记者更是不放过机会,蜂拥而上,就算有保安拦着也一个个拿着话筒对准陈医生的方向问个没完。舞台上的人早就吓得惊恐万分,主持人见事态不妙连忙丢了话筒逃之夭夭,而陈医生则早就汗流浃背,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坐在地面上,哆哆嗦嗦地缩成一团,像一只丢了壳的乌龟。
而幕后,一个本来在外面鬼鬼祟祟地监视着会场的墨镜男冲了进来,揪起负责播放视频的工作人员质问:“谁你放这视频的!”
那个工作人员因看了视频而呆怔,被他一揪才回过神来,惊慌地乱摆手脚,“我我我……不知道,不是我,我只是按着流程来的……他们给了我光盘我就放了……”
墨镜男气哼哼地丢下那人,一脚踢倒播放机,那仍在放着的视频戛然而止,但已无法遏制外面的轰动了。他恶狠狠地瞪那吓晕过去的工作人员一眼,又蹲下身翻起播放机,粗暴地取出了光盘,放进西装内袋里,正要离开,却在出口处被人堵住了。
这还不止一个人,是而一行人。
“顾……顾老爷……”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墨镜男此时发起抖来了,下意识地捂着放光盘的地方。
来人正是顾家众人,除了小齐,全都来到了幕后,与要出逃的男人撞个正着。
“你慌慌张张的干什么?”顾雄威严的声音响起,更把墨镜男吓得腿也抖起来了,原来这家伙是今天顾家的保镖之一,却瞒着顾家众人先来到了后台。
“没……我只是来后台检查而已……”墨镜男心虚地低下了头。
“那你发现什么没有?”顾雄没看漏保镖的不妥,愈发质问起来。
“对啊,你快说说,到底查到什么没有!”一旁的扬柳不嫌事大,抢着附和她的公公,说完又恨恨地咒骂一句,“究竟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竟然敢向我们家泼脏水,真是吃了狼心豹子胆了!”
“我……没有什么发现……”墨镜男又紧张地摸了摸放光盘的位置。
“那光盘去哪了?”一个冷冽且愠怒的声音响起,正是顾子俊,方才他的家人进门只顾着质问保镖,他则已经把整个后台都察看了一遍,翻起地上摔开了花的播放机,发现没有了光盘,便知道是保镖拿了。
“我我没有看到……”保镖突然感觉浑身笼罩在一片寒冷与肃杀之中,声音瞬间弱得如蚊子叫。
“那你口袋里的是什么!”顾子俊狠狠地盯着他,似乎那眼里的杀气都足以在无形间将对方千刀万剐。
“没有什么——”
“拿出来!”
保镖还想狡辩,但被顾子俊一声怒吼吓傻了,手脚僵硬,终究是战战兢兢地将光盘取了出来,颤抖着地递了过去。
顾子俊一把接过光盘,神情愈发冷到了极点,“很好啊,明里暗里一个主,你应该知道背叛的下场。”
“我……”保镖一下子腿软了,跪倒在地,恐惧得磕起头来,“少,少爷饶了我吧!我也只是受人命令负责监管现场,见一出了这种事情就赶紧过来查找原因……到底还是为了大家的利益啊!”
“那你干嘛要把光盘藏起来?”顾子俊眉头皱起,猛地握紧了手中的光盘,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点猜测,但碍于家人在此,他不便直说。
“这也是受人命令……这,这个医生的事情不便让你们知道……”保镖小心翼翼地回答着,害怕说错一个字自己就会当场毙命。
“为什么我们不能知道?”顾雄怒问,不知为何突然变得特别激动,“莫不是这医生说的事情全是真的?”
“我……我不能说……”保镖的头直接磕在了地上,就像起不来了一般。
“那就这样吧,”顾子俊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了顾雄一会儿,突然中断了审问,沉声说,“爷爷,你年纪大了不宜操劳,这个家伙让我处置就好,事情我也会查个水落石出,你和他们先回去吧。”
顾雄皱了皱眉,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似乎因为找不到反驳的理由而妥协了,“好吧……兹事体大,如果真有谁向我们家泼脏水那定不能轻饶,如果那医生当真做了这种事,也要好好善后。”
“我知道了。”顾子俊淡淡地应道,脸上却出现了一抹像是怀疑的神色。
顾雄叹了口气,转身带着顾家众人从后门离开,其他的保镖早就在那里等着他们,替他们挡开故意绕到后门来追问他们的记者。
“顾老先生你们对这事是怎么看的?”
“请问那视频上的事情是真的吗?”
“你们真的用了婴孩的骨髓来救治你们家的孩子吗?”
记者们穷追不舍,有些甚至问得极为直白,顾家众人就是有保镖护着,也费了一番劲才上了车离开。
此时在人群堆外不远处,淘宝和纳西正冷眼旁观这热闹非凡一幕,纳西勾勾嘴角,凑到淘宝耳边小声说:“小妹,你这次真是一石二鸟,顾家上定头条了,姑奶奶肯定要对你好好奖赏一番。”
淘宝对他的话毫不上心,她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复仇而非讨好谁,顾家这回被顾岑拖下水,冤枉却也不完全无辜,他们家会出顾岑这种人,无非就是自恃财大势大便可随意欺人,吃一点教训不算什么,况且这等事儿,他们照旧能依仗财势化解,过不了多久大众就会把事儿忘记。
“那家伙呢?”她不关心顾家会怎样,她没在视频里透露她与她儿子的任何信息,一来是不想自己的往事被挖出来到处传唱,二来是不想自己的复仇受到这些人的影响,如果他们有心,好好地把那医生审问一番自然就知道,但她不关心,她只关心她的仇人有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
“刚来了辆警车把他拖走了,我本来还想着可以趁机破坏一顿呢。”纳西感到有些扫兴,似乎是破坏欲没得到满足的表现。
“公众场合搞事,你是想气得姑奶奶宰了你吗?”淘宝翻了个白眼,朝自己停在附近的车走去,一边对身后撅着嘴跟着的纳西说,“那医生虽然被捉了,但要是他矢口否认的话,到了法庭上光有那个视频是不够的,而且顾岑的人还不会不管。”
“这还不简单?一刀宰了不就好了?”纳西脱口就说。
“不,我们应该利用他将顾岑引出来,无论这老头是要救那家伙还是杀人灭口,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他总不会不现身吧。”淘宝不紧不慢地拉开车门,慢悠悠地坐了上去,“至于那医生,作为一枚弃棋,哪怕我们不动手,顾家的人肯定也容不得他继续好过了。”
啪啪啪!纳西似乎饶有兴致地听着,一遍鼓着掌一边跟上车,嬉皮笑脸地看她,“小妹,我发现你开始有点头脑了,难怪手下的人都暗地叫你太平公主。”
“无聊……我还以为会是武则天呢。”淘宝扣上安全带,都不看他一下。
“那不行,因为我们姑奶奶就是啊。”
“呵呵,那你呢?中宗?还是睿宗?”
“呐,我想你在纠结我的外号之前,不如先看看前面,有人正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瞧着你。”纳西说着,提示性地往车前方不远处的会场后门一瞄。
淘宝无趣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原来顾子俊刚从里面出来就看见她了,不过那眼神没有纳西形容的那么夸张,只是急切中带点疑惑,看样子是想要过来问她什么。淘宝冷冷地瞅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地踩下油门,调转车头扬尘而去了。
顾子俊被她这一眼看得一愣,再要追时车子已经开远了。这时他的手机铃声响起,是跟随他多年的手下黑狗子打来的:“老大,那叛徒说对方拿他家人威胁,无论如何都不敢招。”
“行,好好看着他,别让他跑了,有新的发现立即报告我,而且只能跟我说,不能让其他人知道。”顾子俊冷冷地吩咐,挂掉了电话。其实那保镖不招,他也想到是谁了,因此他才让一家人先行离开,也不便让顾雄多过问此事,毕竟那人是顾雄的亲兄弟,他爷爷若知道了,于情于理都不好办。
然而最关键的问题不是这,而是真相,他的家人以为是别人在泼脏水,但他觉得事实可能更严重,当年医院那事顾岑含糊过去了,他始终怀疑,总觉得其中还瞒了什么,可那毕竟是他叔公,权势又比他大,他难以撼动对方的地位,因此他这些年都在发展自己的势力,为的就是查明真相。
但顾岑自当年的事情后就与他们家疏远了,五年里行踪不定,他一直找不到他,或许现在他也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