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想找我,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一坐下,淘宝就不客气地问对方,目光警惕地往四周瞄了个来回,确定周围不会突然冒出几个歹徒才感觉心里稳了点。
许梦华把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却不以为意,依旧是一副熟人见熟人的语气:“我记得我在信上说我们出来聊聊,实际上我仅仅是想跟你聊聊。”
“是吗?”淘宝丝毫不放松警惕,“我还以为你想套路我过来,好把我捉住再去要挟我丈夫。”
“哟,都已经叫得这么亲切了,看来你和那小子过得挺蜜里调油嘛。”许梦华嘴角微微扬起,但笑得有点冷,“放心吧,这回我来找你,是真只想与你聊聊。”
淘宝冷声说:“那你觉得我们有什么可聊的?”
“如果我告诉你我活不了多少天了,你信吗?”许梦华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但她看起来却很轻松。
“你是觉得快老死吗?”淘宝自然是不信的。
“不,是一些棘手的病症。”对方收起了轻松的表情,隐约露出了几许疲惫,“这也是我一直以来急着要找个继承人的原因。小妹,我们家不能就这么完了,否则我和我父兄多年来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淘宝愣了愣,虽然心里仍旧不太相信,但许梦华突然说这些话还是让她吃惊,“那你也该知道,现在接手的是纳西,他姓许。”
“哼,”许梦华露出了不屑的表情,“杂种归根到底还是杂种,你以为我会看得上他?”
淘宝沉默,突然她明白为什么纳西会反这女人了。
“不过事实既成,再怨下去也没用。”许梦华径自接道。
“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淘宝微微蹙眉。
“我不是说了吗?我们只是推心置腹地聊聊。”许梦华见她不语,又继续说自己的,“我真不明白,我素来待你们不薄,我一直以来努力经营归根到底也是为了我们家,为了你们这些后代,可到头来你们却一个个都反着我,你、纳西小子,就连铃兰也是……小妹,你跟说说,我到底哪来待你们不好了?”
淘宝被问得有些意外,微微一顿,别过头说:“你那样也叫做待我们不薄吗?你只是把我们当作你的棋子罢了,听话的就给点甜头,不听话的就除之而后快。”
“可你一直那么不听话,我除你而后快了吗?”许梦华冷笑。
“我……”淘宝想要反驳,却有些语塞,不得不承认,她确实至今还活得好好的,“那是因为你觉得我还有利用价值,你想借我对付顾家,想要我帮你生下继承人。”
这一回轮到许梦华沉默了,半晌过去,她轻轻地“哼”了一声,又微微地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小妹,我是真不用中了,我活了这一辈子,该遗憾的都遗憾过了,唯独还放不下这头家,就当作是临终嘱托吧,回去告诉纳西小子,叫他好好干,别让我更加看不起他。至于你,我给你准备了一份遗产,本来还能更大的,但出了那点乱子也就没办法了,到时候我会让人给你送去,也当作是给你的新婚贺礼吧。”
“我凭什么相信你会这么好心?”淘宝全完戒备起来,一听到她要送东西就想到是陷阱。
许梦华大概知道她会是这个反应,不怎么在意地一笑,“说到底我们终归是一家人,其实我这些是打算留给你生下的继承人的,但现在也没这必要了,就干脆给了你吧。”
淘宝的手搁在桌下,右手扯了扯左手的指头,“可你别忘了,我虽然是一家的,但也是敌人。”
“呵,你是不是还要说我还是个输家呢?”许梦华不以为意,摇了摇头,“我不像你们这些黄毛丫头,气量还是有的,当然我不是输给你们,只是输给时间,家族不需要一个将死的老太婆来经营,与其让别家那些老头得手,还不如给自家的,虽然我并不怎么认同你们。”
要是淘宝没有理解错,许梦华这意思是屈服了,向自己的命,作为一个即将踏入棺材的人,看起来真不像撒谎。但她还是不放心去相信,她姑奶奶那么狡猾,哪句真哪假她实在不敢断定。
“聊到这里,该说的都说了,我看你也没耐心继续听下去,你走吧,想必你丈夫已经在家里久等了。”话毕,许梦华移开视线,看着街道上的人流,渐渐陷入了沉思。
淘宝见她无视了自己,识趣地起身去打的,但仍未因此放松警惕,时不时加快步子,并朝周围环顾一眼,直至坐上了的士也时刻戒备着,待回到达公寓门口她才真正放松下来。进到房子里,她第一件事就是把这段对话告诉顾子俊,顾子俊思索了片刻,握了握她的手说:“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我们多警惕些就是了,不必怕她。”
淘宝点点头,还是待在他身边最安心,有了这保证,刚一路缠绕她的不安也消散得七七八八。这次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许梦华,接近婚礼的前几天,她收到了一封邮件,里面有一份遗嘱,上面是许梦华的财产清单,后者把自己在英国的财产全部赠送给了她。看着那份遗嘱时,她的内心是混乱的。
“这女人居然是来真的……她疯了吗!”这是她心里最强烈的反应,如此想着的时候,甚至没忍住叫了出来。
顾子俊捡起她因震惊而落在地上的邮件皮套,检查了一遍,又接过她手上的遗嘱翻了翻,正色说:“是真的,看样子她可能快死或者已经死了。”
淘宝瞪大眼睛,嘴巴微微张开:“可她是许梦华啊,可能吗?”
“她再怎么厉害也是个人,况且已经老了。”顾子俊瞅着那遗嘱想了想,又说,“既然她把这东西给你,不收白不收,你就接了吧。”
“呃……”淘宝琢磨了一下,摇摇头回答,“我不想要她的遗产,既然是许家的东西,那就找纳西那家伙谈谈,看他怎么处理。”
顾子俊挑了挑眉,不置可否。次日两人便约纳西出来见面,对方却推说这么重要的问题需要开个会商量商量,于是将地点设在了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里。听到这个安排时淘宝就感到不怎么舒服,她没忘记上回所谓的聚会,也是在一个宴会厅,里面坐满了各色各样的老头,她还被刁难了。
不出所料,这次她和顾子俊到达约定地点后,看见的还是那一群各色各样的老头,他们依旧一个个高昂着脑袋,要么拿不屑的眼神瞅着他们,要么就是不屑于瞅着他们。淘宝心里纳闷,快步走向首席位置上的纳西,不满地向他嘀咕:“你把这些老头都喊来干什么?我们私下讨论一下处理掉不就行了吗?”
“开会嘛,当然得把人都叫来啊。”纳西嬉皮笑脸地说,“其实我是想趁机把族会也一并开了,省事。”
淘宝拉下脸,没好气地朝他翻着白眼。
“坐吧,既来之则安之。”顾子俊凑到她耳边低语,顺手替她拉开了一张椅子。两人落座,加上纳西,首席上只有三个人,空空的,比之其他坐得满满得席位好像要弱势许多,但实际上那些对他们不满的老头也就表面做个样子,压根儿不敢较真。
这时,纳西拿起一根筷子敲着饭碗,“叮叮叮”的,下面本来还在议论纷纷的人都闭了嘴,片刻间整个厅子安静下来。
“咳咳,”他清咳两声,继续坐在原位,涎着脸说,“我想你们都知道我喊你们来的原因了,昨天小妹收到了姑奶奶的遗嘱,想要拿来跟我们讨论一下。”
听到他的形容,淘宝又没忍住白了他一眼。没有意外,这消息一说开,底下那些老头就像炸开锅的沸水一样,又开始议论个不停,其中不缺抢着表态的。
“她既然要嫁进顾家,那就没资格拿走财产!”其中一个叫得特别响亮。
“对,她要想继承财产,就不能嫁给姓顾的!”这是第二个响亮的。
“如果她要当别家的媳妇,那她就不能算我们家族的人!”这是第三个。
接下来还有各种附和与大喊大叫的,内容大同小异,听得淘宝既头疼又无语。他们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大清亡了,现在是二十一世纪呢。
她纳闷地扶了扶额,替这些老头的年纪叹了口气,待他们都议论够了,才幽幽地开口:“咳咳……我想你们的出发点就错了,我并没有打算要这财产,而且我已经领结婚证了。”说着她朝顾子俊看了看,意思是她老公就坐在她身边呢。
她这么一说,下面再次炸开了锅,可这会儿他们说了什么,她就无心去听了。顾子俊全程从容自若,甚至还显得挺悠闲,直到这时才冷冰冰地发话,虽然只是轻松的一句,却像北极吹来的寒气,一下子让场面僵住了:“你们的意见这么大,是不是忘了之前的教训?”
片刻间,所有人都住了嘴,刚还昂着脑袋的一个个都垂下来,像是不小心碰着了火的纸老虎,不敢怒也不敢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