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到腰佩的那人将手里的腰佩递给蓝杉,玉佩通体莹白,丝绦细缠,以原玉为型,雕双鲤衔珠。
蓝杉记得这枚腰佩,这只玉佩是当年摄政王殿下送与丞相做生贺的贺礼之一,为了这么一块玉,他们被殿下遣派出去寻了整整一旬,这才叫殿下满意,这些年,殿下也陆续还送了许多,只是丞相腰间最常配的,却还是这枚。
“四散开来,一个角落也别放过,相爷的腰佩既然落在浅滩之上,那么必然已经上岸,四周看看是否有山洞,还有,看看附近是否有人家。”
“是。”看见希望,一群少年郎都忍不住眉梢含笑,三两下便四散没了踪影,蓝杉捏着腰佩站在原地,之后低头在浅滩之上又查探了一番,走上岸的时候,脚下叫一根树枝绊了一下,蓝杉垂眸,蹲下身捡起那根树枝,仔细端详之后眉梢微挑,这分明是山中刨出来的草药,为何会出现在岸边?
蓝杉抬眸环顾了一下四周,山脚离这河岸还有大约两里地的距离,不可能是自然掉落的,那么……
救走相爷的人,是大夫?
蓝杉跃上一棵树梢,往四周眺望,之后隐隐瞧见东方有炊烟袅袅,眸光一闪,便朝着那有人家的地方找了过去。
是个世外桃源般的村子,离镇子还有一天一夜的路程,人家不多,人口简单,里头的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倒是也过得自在。
是以猛地看见有外来人出现的时候,村子里的人都忍不住吓了一跳,不过蓝杉不是他那个妹妹,终日面无表情,看着村民戒备的模样,蓝杉顿了顿,随后冲着年纪稍大的村民们咧嘴一笑,“叨扰各位叔叔婶婶了,只是我同兄弟在山里走散了,这会子就摸着走到了这儿,不知叔叔婶婶们可有见过在下的兄弟?”
世人总是要对生得好看的人多几分好感的,蓝杉本就眉目清隽如画,笑起来更是叫人心生欢喜,原本对他还有些敌意的村民都敛了几分警戒的神色,有个大婶冲他笑道,“原是同兄弟走散了的公子,不知公子的兄弟生得什么模样?说出来,咱们也好替你留留心。”
“在下与兄弟走散时,他穿的是红衣,可是我这一路寻来,都不曾见过他,也不知是走到哪里去了,生得……倒是要比我还好看,尤是一双眼睛,是丹凤眼,总之就是个生得极好的,只要是叔叔婶婶们见过,定然是印象深刻,不会忘的。”
巧娘这会子也混在人群里,听蓝杉的描述,忍不住心下一惊,她救回来的那位公子同这人嘴里说的一模一样,可是若是兄弟在山中走散,为何那位公子却是叫人缚了手脚在河中漂流的?难道是走散的时候,那位公子运气不好就叫劫匪遇上了?
面前这人……
看起来像是个好人,只是如今这世道,坏人也知道伪装,她倒是不敢直说,万一是这位将自己的兄弟丢进河里,没找到尸首这才过来试探,自己将公子供出去,岂不是害了他?
于是巧娘便静静地在人群里看着,村子里的人还不知道自己救了个人回来,倒是不担心有人说漏嘴。
“对了,三日不见我那兄弟,也不知他如今是好是坏,虽拖了叔叔婶婶们帮忙留心,可是我还是要自己亲自再去寻的,可这几日,我总是怕他受了什么伤,不知贵村可有郎中大夫?能卖我几帖药就好了,以防寻着兄弟时,有什么差错。”蓝杉眉心微蹙,一副极为担忧的模样,村民们看着他那模样,都忍不住叹了口气。
之后众人转头瞧见巧娘,一愣之后便笑道,“哎呀说曹操曹操到,巧娘也在呢,这位公子,你要买药,就跟着巧娘去,巧娘他爹就是个郎中,咱们村里的人啊,平时都是到巧娘家中去看病的,只是不知道咱们这小村子里,有没有公子你要的药材。”
蓝杉也将目光落到巧娘身上,见她眸光戒备,面上虽带着笑意,可到底不如外头的那些人隐藏心思,蓝杉心下“啊”了一声,看来不太妙啊,救了相爷的就是这位姑娘了吧,看起来还是个妙龄待嫁的闺女,按一般的套路走,这时候这姑娘许是看上了相爷,又有救命之恩在,要相爷以身相许么?
哦对了,相爷漂了一路到了下游,想来在河中受伤不轻,是不是刚好还失忆了?然后就爱上了自己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救命恩人?若是这样的话,那殿下若是赶来,岂不是就是一出虐心又虐身的三角大戏?
“这位小公子?诶?”旁边的村民见蓝杉盯着巧娘没说话,喊了两声,之后仿佛明白什么似的,都笑了起来,“巧娘可是咱们村里的一枝花,正值芳龄,不过女儿家的脸皮都薄,公子你可不能这么盯着人家看。”
蓝杉:“啊……”他什么时候盯着人家看了?哦,他那不是发呆么……
不过他还是有模有样地拱手一揖,“唐突姑娘,还望姑娘原谅在下则个。”
“公子客气。”巧娘别开脸,方才这人盯着她的眼神叫她隐隐不安,且他说要买药,不知为何,她心底总有一种预感,这人仿佛知道他要寻的人就在自己家中似的,就像是冲着自己来的,前头的那些不过就是个铺垫。
也不知是不是她心虚的缘故。
“不过家父早间去镇上了,还不曾回来,不好招待公子进门休息,公子不如说要些什么药,奴到药房中给公子拿来,这样也好避嫌。”
蓝杉这回是当真确定裴昀就在这儿了,抿唇一笑,倒是也没想要强来,“如此,便有劳姑娘了,在下便在此处等着姑娘,姑娘只管放心。”
巧娘一愣,见他答应得这般爽快,又有些不解了,难道当真是她心虚多想了?不过这样也好,这人看起来没什么问题,然她到底不放心,这时候他能不跟着自己,便再好不过了。
巧娘回家给蓝杉包了几包治伤的草药,蓝杉提着给了银子,道过谢便走了,看起来倒真是担忧兄弟安危的样子,巧娘见状抿了抿唇,她是不是做错了?其实人家当真是来寻兄弟了?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就耽误了人家?
可是第二日,当她家的门被人敲响的时候,巧娘出门一看,便知道自己昨日的担忧后悔,都白瞎了。
只见此时门外站着一名玄衫金绣的少女,眉眼生得凌厉明艳,身上虽没多少贵重东西,却无一不是难得的珍宝之物,昨日见过的那年轻男子这会子就站在这位少女的身旁,见她来开门,还笑眯眯地冲她一笑,“巧娘姑娘,又见面了。”
“你来做什么?”巧娘面色冷了下来,看着门前站着的一行人,咬着牙,这时巧娘的爹也听到动静出门来看,见门外站着这么一群人,也是愣了片刻,之后道,“几位这是……有何贵干?”
蓝杉冲中年男人拱手一揖,随后道,“昨日在下前来寻人,幸得巧娘姑娘卖药,只是在下要寻的人,实乃这位姑娘的夫婿,得知人为二位所救,是以我家主子便忍不住直接赶过来了,还望二位体谅。”
巧娘面色一变,“夫婿?”
时妤昭微微转眸看她,待见她眼底的震惊慌乱,扯了扯嘴角,“有劳姑娘照顾外子,粉墨。”
粉墨手里捧着一只托盘,上头盖着红绸,蓝殷将上头的红绸揭开,托盘上摆着数十只金子,粉墨看着巧娘笑道,“这是我家主子为感谢二位对姑爷的救命之恩特意准备的,还望巧娘姑娘收下,否则主子的心里也过意不去。”
“这……”巧娘的父亲看着面前看起来年纪尚幼却威仪不减的少女,略微迟疑,却也知道,这人不是自己一个山野大夫得罪得起的,女儿的心思,自己隐隐约约也知道,可是人家既已成家,面前这少女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好相与的,只怕是女儿只能就此同那人别过了。
见男人收下,粉墨原本隐隐有些寒意的眼神这才收了起来,又换上了一副笑盈盈的模样,“那么就劳烦巧娘姑娘带路,叫我家主子进门去接姑爷回去了。”
巧娘下意识地微退一步,只是还没等粉墨道谢,又猛地往前一步,抬眸对上时妤昭的眼睛,“不行!”
“嗯?”时妤昭微微侧目,尾音上挑,眼底的寒意叫巧娘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为何不可?”
“巧娘!”男人在一旁忍不住唤了一声,就怕自家女儿做出什么傻事来。
“我……”巧娘抿抿嘴角,随后道,“裴公子伤势未愈,受伤颇重,如今不宜舟车劳顿,想来这时候……不能跟姑娘回去。”
静默片刻,巧娘只听见那人似有若无地轻笑一声,随后便听得她的声音响起,“多谢姑娘提醒,不过……蓝杉。”
“是。”蓝杉冲后边的锦衣卫使了个眼色,那几个抬着软轿的锦衣卫便蹭到了巧娘跟前,看着她笑道,“姑娘就放心吧,咱们几个专业抬伤患,绝对如履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