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外国女孩子大概是没想到我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拿着画笔怔了有两三秒才重新眨动眼睛。
“可以么?”
我第二次发问,并对着红头发的西洋女孩子歪着头微微一笑。
“Ofcourse。”女孩子回应,笑着耸了耸肩膀,便站起来将自己的座位让给我。
她将手里的画笔递也给我,并没有掩饰自己的好奇以及期待。
木制的铅笔握在手里是十分熟悉的感觉,我将笔杆缓缓转动,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以前徐墨白还是住在我家隔壁的小白哥哥的时候,我曾不止一次的邀请他做我的素描模特。
可徐墨白真正坐在我的画板前面,却只有一次。
而就是那好不容易的一次机会,徐墨白在我刚画了三分之一的时候,就被宋铭喊走。
那张画我一直留着,已经发黄的纸页上面,只来得及勾勒出少年粗略的面部轮廓。
思及往事,我便下意识的看向了身边的男人。
徐墨白察觉,迎上我的视线。
“墨白,我给你画张画好不好?”
徐墨白没说话,只飞快的蹙了蹙眉毛——六少爷从来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些事情。
我略为尴尬的摸摸鼻子。
刚刚宋铭已经画过画像,再加上我也并不想给那个负情商的宋副总画像。
所以,我便将目光落到了锦姨那里。
我张嘴,但那声“锦姨”却并没有喊出口——徐墨白已经走到我对面,在矮脚的小马扎上表情严肃的坐下。
七月份的威尼斯,金黄的阳光里都带着浪漫气息。
来自神秘东方的男人穿最简单的纯白T恤,他只淡淡然的坐在那里,却是比金黄的日光还要耀眼好看。
我叹气——果然啊果然!美色惑人,徐墨白他就是个祸害。
我暗自慨叹的时候,徐墨白见着我一直没有动作,就又皱了皱眉毛:“画不画?”
我回神,匆匆应了声“画”,便拿着铅笔在画板上有条不紊但又动作飞快的画了起来。
男人的面部轮廓被勾勒出来之后,我停住动作,去看坐在对面表情绷得跟石雕一样的徐墨白:“墨白,你稍微笑一笑。”
徐墨白第三次蹙眉,开始不耐烦:“画个画怎么这么多事儿。”
我扁扁嘴,十分想问问徐墨白,他和人家谈生意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动不动就臭脸不耐烦。
当然,这也只是想想而已。
想过了之后,我就得温声细语的哄人:“你笑的时候很好看的,就笑一下吧,好不好?”
三秒钟之后,在游人交织的异国广场上,徐六少爷老大不自在的咳了一声,继而别扭着勾起嘴角。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露天咖啡座那里,宋铭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刚喝下去的咖啡就险些喷到了徐卫身上。
徐墨白的画像,我用了八分钟完成。
我自己觉得挺满意,另一边一直在旁观看的外国女孩子也是对我竖起了大拇指。
画画的费用支付完毕,我把画像拿给徐墨白看,得到的回复是意料之中的一声“嗯”。
徐墨白不冷不热,我也不在意,把画像卷好了放进随身的背包,就跑去和宋铭一起喂鸽子。
西方古老的异国广场上,鸽子们毛色鲜亮,并不惧人。
它们不疾不徐的迈着步子穿梭在游人中间,圆圆的眼睛跟乌黑的玻璃珠一样亮晶晶的。
我和宋铭共用一袋食物喂鸽子,这里面有一只通体雪白的鸽子特别胆大,见着我拿了食物,就震动着翅膀落到了我的肩膀上。
我因为落在肩膀上的鸽子歪着头“啊呀”,动了两下发现小家伙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就把鸽子食捧在手心送到小家伙面前。
咕咕!
雪白的小鸽子歪着头,用一对黑豆子似的眼睛和我对视,等见着我对它微微一笑,这才探着脖子不紧不慢的去我手心里啄食。
吃饱了肚子,小白鸽又是转动着晶亮的眼睛看着我“咕咕”打了一声招呼,这才展着翅膀飞翔离开。
我因为白鸽翅膀带起来的风又开始闭着眼睛“啊呀”,后退着撞到宋铭,就撞掉了宋铭手里的鸽食袋子。
一整袋食物都倾洒而出,鸽子们便“咕咕”着一拥而上把宋铭团团围住。
其中有两只鸽子,更是老大不客气的站在了宋铭的鞋子上吃食。
天不怕地不怕的宋副总因为两只鸽子一动不敢动,我在旁边看着,忍不住的笑。
“笑笑笑!都怪你!你还好意思笑!我告诉”宋铭吹胡子瞪眼,一句话说到半截就没了下文。
我跟着已经变了脸色的宋铭往他的鞋子上看,这才发现宋铭左脚上那只体型小巧的鸽子在吃饱肚子之后,还不忘给宋副总留下一坨便便做纪念。
食物被吃干净,鸽子们便又“咕咕”着一拥而散,只留下宋铭带着他鞋子上的便便矗立风中。
我已经笑得涨红了脸,见着宋铭痛苦万分的捏着纸巾去擦鞋子上的大便,就老大不厚道的落井下石:“宋副总,不是我说,你这人品可真不是一般的差劲,连鸽子都看不过去了!”
宋铭气结,捏着擦过鸽子大便的纸巾作势要往我脸上抹。
我尖叫开逃,跑了两步将视线落到坐在一旁的徐墨白身上,便微微一怔。
此时徐墨白已经又回到了之前跟我一起喝咖啡休息的露天咖啡座,锦姨和他一起,坐在我之前坐过的位子上。
刚刚宋铭被鸽子拉了大便在鞋子上的时候,我用余光瞥到了锦姨正在跟徐墨白说些什么。
所以现在徐墨白这样神色复杂的看着我,多半是因为刚刚锦姨的话。
他的眼神里带着罕见的犹豫不决,我看了,一时间也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感觉。
而我身后,宋铭已经张牙舞爪的追过来。
我一边“诶呀”一边逃跑,等有了机会再去看徐墨白,他已经又恢复了那闲适淡然的少爷模样。
至于我心中那形容不出来的感觉,也在接下来的游玩中消散得一干二净。
傍晚吃过了晚饭,我们一行人便乘坐贡多拉欣赏威尼斯夜景。
作为“亚得里亚海明珠”,威尼斯城市间水道纵横交错,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船。
轻盈纤细、造型别致的贡多拉自十六世纪开始就被威尼斯长老院下令涂成黑色,但却意外的带出了来自四百多年前的神秘浪漫。
夜晚日落月升,天上的星星每一颗都像钻石一样闪耀。
我坐在贡多拉里听着高大的白人船夫哼唱听不懂的威尼斯民谣,感受着徐徐轻风拂面,心脏就跟着身体一起舒展出了最惬意的姿态。
高鼻深目的船夫是土生土长的威尼斯人,在摇着黑色贡多拉到达威尼斯最著名的叹息桥的时候,就不再前进。
他微笑着去看贡多拉上来自遥远东方的男女,开口时说得英文并不十分标准——据说,如果恋人们在叹息桥下面接吻,就可以天长地久。
我因为船夫的话动了动嘴唇,并没有去看身边的男人。
船夫见我只抿抿嘴却不作回应,就吹着口哨去看我身边的徐墨白。
他的潜台词是:嘿!兄弟,你要主动啊!
徐墨白面向我伸出手臂的时候,我还有些状况外的茫然。
他将我抱进怀里,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六少爷低头看着我,跟着上眼皮一起半垂的睫毛投下两小片阴影,却并没能遮住他眼里的光。
高大的白人船夫又吹了一声口哨,徐墨白微微眨眼,便捧着我的脸低头吻了过来。
天上的星星还在一眨一眨的窥探着人间的这一幕小浪漫,我下意识的握住徐墨白的手臂,唯一的感觉就是,这大概是徐墨白这两年以来最温柔的一个吻。
跟在后面的贡多拉上面也传来了口哨声,是爱凑热闹的宋副总,其中还夹杂着锦姨的说笑声。
徐墨白衔着我的唇轻柔触碰、小心辗转,一直等到我将握着他手臂的手放松,这才伸出那柔软但却韧劲儿十足的舌头,启开我的牙关。
极。致.缠。绵的法式舌。吻,看得过往贡多拉跟叹息桥上不时响起俏皮的口哨声。
我觉得耳根都连同两颊一同涨热,便喘着气推开徐墨白。
刚刚那样的深吻,六少爷仍旧是面不改色。
大概是我现在这样戳中了他那为数不多的笑点,徐墨白伸手捏过了我的脸颊,便翘着嘴角开口:“傻了?还是亲得缺氧了发懵了?”
浪漫气氛在瞬间被搅得稀碎,我气不过,重新摸到徐墨白的小臂给了他一下。
六少爷被拧得直倒吸凉气,脸上眼里的神情却还是柔软的。
说实话,这样带了温柔气质的徐墨白,让我有些不大适应。
这之后,徐墨白伸手,在又一声口哨响起之后,揽着我肩膀将我搂进怀里。
我只象征性的挣了两下,便没再动作。
高大的白人船夫已经重新划动船桨,他笑意盈盈的看着我,碧蓝的眼珠里,传达出来的是类似于“夫复何求”的艳羡。
我对船夫报以善意微笑,转头去看河道两旁的威尼斯民居——如果我没看错,刚刚在我和徐墨白接吻的时候,在某一处民居里,有类似相机闪光灯的白光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