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局这话意有所指，徐墨白听了，只点头应了声“知道”，没再多说。
刚刚我们在皇冠楼上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徐卫跟着徐墨白目送赵局的车子离开，就立刻招呼着手底下的人上了另一辆SUV。
此时已经有听了吩咐的手下把徐墨白的车子开到我们两个面前，徐墨白示意那名手下下车，自己坐进驾驶位。
徐墨白动作利落的将车子启动，按着方向盘鸣笛三声。
榆林路上的车队纷纷以三声回应，一时间鸣笛声此起彼伏。
车门被关闭后，那些嘈杂声响就跟着鸣笛声一起被阻隔在外。
我靠在后车座的座椅里，隔着玻璃车窗看皇冠大厅里奔出来的乔佳佳。
乔佳佳穿着高跟鞋，踉踉跄跄跑了没两步就跌坐在地上。
跟在后面的陈娇着急忙慌的追上去搀扶查看。能看得出来，她是真关心自己这个女儿。
四周气氛在鸣笛声响过后就飞快归于平静。
可在这样的安静气氛里，我的脑袋却还是乱哄哄的。
车子开始启动，四周景物开始由静止变为移动。
我深深地、深深地吸气，直到胸腔里再进不来任何空气，这才缓缓吐出。
我去看驾驶位上的徐墨白，眉毛拧得太紧，就拽得眼眶发痛：“墨白，你说，蒋励棠会带着安乐去哪儿？”
“无论去哪儿，徐卫那边都能找到他们，你不用担心。”徐墨白放慢车速，抬眼，通过后视镜与我对视。
“嗯。”我浅浅应声，对徐墨白的话并不质疑。
车厢里重归平静，我坐在驾驶位的后面，一抬头，就能从后视镜里看见徐墨白的眼睛。
徐墨白开车的时候很专注，目不斜视，就连眨眼的频率都很慢。
他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漆黑，是纯正且深沉的颜色。
此时，徐墨白的状态和以往与我嬉戏笑闹时候的状态大不相同。
他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甚至于长时间不眨眼的时候，线条利落的一张脸就和雕塑一般。
而徐墨白如此这般的样子，几乎和刚刚在皇冠包厢里，沉默不语进行权衡时候的样子一模一样。
我心里又开始一阵一阵的难受。
车子还在一路向前。
我看着车窗外飞掠而过的景物，恍惚间竟是觉得周遭一切都变得有些陌生。
我用无处安放的双手，无所适从的卷着T恤一角。
一番话在肚子里滚来滚去，最终还是滚到了喉咙口：“墨白。”
“嗯。”徐墨白应声，再次从后视镜里看我。
我抿抿嘴，半垂了眼错开和徐墨白对视的视线：“胡冲说得那个数据和程序，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徐墨白应该是一早就料到了我会说这话。
他听了我的询问，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就跟着开了口：“程序并不是什么天上有地下无的程序。胡冲，或者说胡冲背后的幕后操控者，他们想要的，是被输入程序进行计算的数据。”
我不解：“数据？”
“没错，数据。”徐墨白重复我的提问，将车速放慢了一些之后，就将这其中的厉害关系讲给我听。
锦程在去年夏天的时候，参加了一个由中央卫生部牵头组织的项目，作为主力技术团队研发一款数据整合计算程序。
研发这款程序的主要目的，是要给生物基因研究提供数据支持。
具体操作大概就是：
录入员以十年为一个周期，将过去三十年的新生儿血液抽样报告数据录入系统；
系统按照指令要求进行重新的抓取整合，并给出结果；
科研人员通过这些整合出来的数据结果，再进行更深层次的研究分析。
“这次的系统研发以锦程的技术团队为主，高校研究生参与辅助，前后耗时十个月的时间。两个月之前，这个系统被正式投入使用。只第一阶段的数据录入工作，就用了将近五十天的时间。现在，胡冲他们要的，就是这些已经被录入系统的数据。也就是过去三十年的新生儿血液抽样报告数据。”
“可是……”我皱眉：“他们要这些数据，是要做什么？”
“有了这些数据，就可以进行后续的基因分析。而通过对基因的研究分析，就可以利用分析出来的数据结果，研制出针对某一部分特定基因才能诱发的疾病。”
一番话说到这里，徐墨白便借着等红灯的空档，从驾驶位转身来看我：“还是不懂？”
“没有，已经懂了。”
我摇头，是对徐墨白的回应，也是对心中不可置信的表达：“所以，如果我没有理解错，你刚刚说得，是生物武器？”
徐墨白勾勾嘴角，转回身去：“小好，这世界，从不太平。”
事情被一层层抽丝剥茧，我原以为真相会一点点浮出水面，却不想如今这水竟是越来越混。
我想起了刚刚分别时，赵局说过的话。
他说，现在苍蝇臭虫，都已经蠢蠢欲动。
看来，这一次，已经不仅仅是人民内部矛盾。
“那……”我舔舔有些发干的嘴唇：“那周曼说的那个‘英国人’？”
“目前还不好确定，要看看后面能从胡冲嘴里撬出来什么。”徐墨白转动方向盘并道，声音并不轻松：“不过那个炮灰，八成也说不出什么来。”
我没再说话，只默不作声的重新靠回后车座。
这之后，我开始犯老毛病——就是去纠结在意那根本没有意义的“如果”。
如果，蒋励棠没有打晕胡冲的司机带着安乐逃走。
那么，数据和安乐，徐墨白会选择哪一个？
如果，徐墨白在数据和安乐之间选择了前者。
那么，我又该如何自处？
以上问题没有答案，也毫无意义。
但是，这却并不妨碍我做无谓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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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徐墨白回到枕水别墅的时候，家里刚刚吃过晚饭。
过来开门的是玲姐，她一边把我和徐墨白往进迎，便一边询问：“怎么样了？安乐大小姐那边有消息了么？”
“安乐现在跟蒋励棠在一起，徐卫已经带着人去查了。”徐墨白和我一起换鞋，对玲姐做最简练明确的回答。
这之后，他靠近我身边，将我耳边碎发理顺：“要不要吃点儿东西？”
“不了，我有点儿累了，想先去楼上躺会儿。”我摇头，路过客厅的时候，只无精打采的跟陆可可、安若以及陶姨打了声招呼，就径自上楼。
这之后，等待的时间仍旧漫长得度秒如年。
从七点钟到九点钟，不过两个小时的时间，我却觉得像是过去了整整一个世纪。
徐卫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我正躺在床上盯着墙上的时钟一秒一秒的挨时间。
我听到徐墨白的手机响铃，骨碌着翻身坐起的时候动作太急，就产生了短暂性耳鸣。
因此，当我缓过劲儿的时候，就只来得及听到徐墨白那最后一句的“好，我知道了”。
“怎么样了？找到没有？徐卫说什么了？”我一连三问，等到徐墨白坐回我身边，就紧紧攥住了他的手腕。
“车已经找到了，但是没看到蒋励棠和安乐。”徐墨白如实相告。
我听了，本来就不热乎的心脏，更是从里到外凉了个透。
“你别着急，后面还有。”
徐墨白用另一只手握住我攥着他手腕的手：“徐卫他们赶到的时候，车子的发动机还是热的。这就证明蒋励棠才离开没多久。更何况他还带着一个安乐，走不快的。徐卫已经把手下的人都派出去了，还有宋铭，也已经带着人过去支援。”
我听过徐墨白这话，已经再也坐不住。
我光着脚从床上下来，顾不上穿拖鞋就直奔卧室大门：“徐卫他们现在在哪儿？你带我过去。”
“小好。”徐墨白上前阻止：“你现在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在家里好好等着。”
我将徐墨白挣开：“我知道我帮不上忙，但最起码他们把人找到的时候，我能第一时间站到安乐面前。安乐现在这样的情况，即便是徐卫和宋铭他们再怎么小心，她见到那样的阵仗，肯定也会被吓到的。更何况，到时候蒋励棠会做出来什么也是未知。你让我待在家里等，我实在做不到。”
说话的间隙，我已经打开卧室房门。
徐墨白拦不住，就跟着我一起下楼。
我光着脚一路小跑到门厅换鞋，以最快的语速和追过来的陆可可跟安若说明情况，然后将两个人也要跟过去的要求驳回：“你们两个就别过去添乱了，好好在家里等着，有了什么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们的。”
徐卫在电话里告诉徐墨白，胡冲的那辆大奔是在环岛路找到的。
最后的监控录像显示，蒋励棠带着安乐进入了环岛路旁边的小区。
环岛路那一片的小区，是江北九十年代初建起来的第一批高层住宅，虽然属于老旧小区，但万幸的是小区设有监控。
我跟徐墨白赶到小区物业中控室的时候，徐卫正在和一个领导模样的男人握手。
他见着徐墨白和我进来，便将一旁的电脑屏幕转过来面向我们。
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是某个监控摄像头拍摄下来的画面，楼号显示为5号。
徐卫伸手，去点屏幕上的“5”：“半个小时之前，蒋励棠带着安乐进了5号楼，我已经吩咐人把楼门守住了。只不过，单元楼内部的电梯里没有监控，所以目前还不能确定蒋励棠在哪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