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马后炮放得可真好!”
沈如鸿冷哼,不过是短短的一句话,就立刻让客厅里的气氛陷入冰点。
徐父眼里风云突变,神色瞬间便冷了下去。
此时沈如鸿坐在徐父左边,我和徐墨白坐在徐父的右边。
所以当徐父转过头去和沈如鸿说话的时候,我并不能看到他是什么表情。
“今天是好日子,别让孩子看了笑话。”
徐父对沈如鸿开口,声音不高,却沉得让人心里发慌。
沈如鸿对此毫不在乎,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看到她对着徐父冷眼相向:“你也知道这是笑话?人死了才来说这种冤冤相报何时了的假话,这真的是我这段时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沈如鸿针锋相对,徐父却没再回应。
他转回头,兀自垂眼顿了一会儿,这才开口:“阿玲,把东西给我拿过来。”
玲姐应声,一路小跑着上楼,重新回到客厅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只墨绿色的丝绒盒子。
徐父从玲姐手里把盒子接过来,转交给我的时候,脸上已经又恢复了笑容:“丫头,这个是我给儿媳妇儿的见面礼,你收好了。”
“谢谢您。”我开口,伸手,指尖即将触及到丝绒盒子边缘的时候,盒子却被徐父拿着往后退了一退。
我不明所以,有些紧张。
徐父仍旧脸上带笑:“谢谢谁?”
我抿抿嘴,脸上开始发热。
徐父把手里的丝绒盒子在膝盖上放好,有些老小孩儿的顽皮劲儿:“不知道谢谢谁,我可就不给喽。”
徐墨白轻轻握了握我的手:“小好,谢谢爸。”
我缓缓做了个吞咽动作,嗫嚅着低低开口:“谢谢……爸。”
“唉——!”徐父拖着长音应声,把那墨绿色的丝绒盒子递过来:“都是老物件儿,不是什么时髦儿的东西。但终归是爸爸的一片心意,你别嫌弃。”
我将盒子接过来,打开。
盒子内里是一整套的首饰,项链、耳坠、戒指,全部都是上好的祖母绿宝石,被周围镶着的碎钻衬托,青翠欲滴。
宝石无价,我看过,小心翼翼的把盒子盖上,再次向徐父道谢:“谢谢爸。”
徐父笑着点头,可接下来发声的,却是沈如鸿。
她看我,原本的冰冷神情中又多了不少鄙夷。
她开口,特意咬重了“爸爸”的发音:“安好,你是要好好谢谢你这位爸爸。这么一套首饰,即便是安连生现在还活着,即便是他还混得风生水起,只怕也要忙个三年五载才能买得下来。不过我倒是真好奇,安连生要是泉下有知,知道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亲闺女现在认贼作父还喊人家爸爸,也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我眼皮不受控制的抽搐,连带着手掌也不听使唤,险些就把手里的丝绒首饰盒打翻在地。
徐墨白将盒子从我手里接过来,拉着我起身:“爸,我们先回去了。”
徐父点头,并没有留人。
可沈如鸿,并不打算就此罢休。
她跟着我和徐墨白站起来:“怎么?被我说中痛处,就要着急落跑?”
“如鸿。”
这次开口的是徐父,他还是那样平平静静的声音,可漆黑的瞳孔已经深不见底。
徐父大概是为了在我面前给沈如鸿保持长辈应有的体面,并没有对沈如鸿连名带姓的呼喝。
“如鸿,孩子们都忙,别打扰他们了。”
沈如鸿和徐父对视,忽的就笑了。
这是一个极好看的女人,即便已经年逾四十,也仍旧风姿不减。
她笑,明明眼里带着冰冷幽光和不屑鄙视,也还是明艳动人。
即使是同为女人的我看了,也不由得赞叹。
我觉得,我已经开始有些明白,为什么当初徐父会把沈如鸿强取豪夺的娶进徐家。
这世上千难万险,美人关,只怕是最难过的一关。
结束了对着徐父的明艳一笑,沈如鸿又去看徐墨白。
她仍旧嘴角带笑,让人看得浑身不舒服。
“你爸爸送了礼物,我这个婆婆,也不能空着手。”
这一句说完,沈如鸿便抬手摸进了亚麻裙子上的口袋。
那口袋最大的用途是装饰作用,只有银行卡大小,并不能装下什么像样的东西。
所以,沈如鸿这礼物,只怕是来者不善。
她手指纤长,伸入口袋里稍稍摸索,就拿出了一个东西。
拿东西很小,可以完全被她握在手里。
我下意识的将唇瓣抿紧。
沈如鸿将握紧的手掌举到我面前,掌心向上平摊着松开。
我看着静静安置于她掌心的纯银纽扣,足足过了有三四秒才反应过来——那纽扣,不就是我在催眠梦境里看到的,被坠在绑架我的男人衬衫上的钮扣么。
并且,这钮扣查到最后,定制的买家还是安乐。
我脑子里山呼海啸,终于想起来:安乐清醒之后,我脑袋里曾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当时我觉得我应该再和安乐说些什么,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如今我看着沈如鸿拿出这颗纯银纽扣,这才猛然意识,自己到底忘了多重要的事情。
我收紧手掌,去看徐墨白。
徐墨白的脸已经阴沉的不像样子,我以为他会和我一样吃惊,但他的眼里,最多的却是愤怒。
就好像,他一早就已经知道了什么。
“安好,这扣子,你看着应该很眼熟吧。”
沈如鸿已经又开了口,一边说还一边将手里的纯银纽扣又往我面前举了举。
我没回应,等着沈如鸿继续。
但接下来开口的,却是徐父,他仍旧喊沈如鸿“如鸿”:“如鸿,上楼,回房间。”
沈如鸿去看徐父,言语温柔:“你别生气,我也是为了徐墨白好。这些事情,瞒得了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但是能瞒得了一辈子么?与其拖到最后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还不如现在就说得清清楚楚。更何况,安好这么喜欢徐墨白。即便是知道了,应该也会体谅。”
一番话说到这里,沈如鸿便转过头来看我。她目光幽冷而凄厉,像极了可顷刻夺人性命的毒蛇。
与此同时,徐墨白握住我的手腕,拉着我让我和他一起转头:“小好,我们走,这件事我回去和你说。”
我茫然点头,才准备跟着徐墨白迈步,就被人猛地拽住了另一只手。
沈如鸿手,和她的眼神一样冰冷,力气大得像是要把我的骨头捏碎。
“你不许走!”
她瞪着眼睛,眼角因为迅速上涌的血丝已经发红:“安好,你一定不知道吧,我被徐猛强娶进门的时候,已经怀了孕。我和我的未婚生有一个大儿子,他现在跟着他的父亲住在英国。这颗纽扣,就是他的!”
沈如鸿死死攥着我手腕,再次将手里的银纽扣拿到我面前:“这颗纽扣的来历徐墨白肯定已经查到了,也肯定已经告诉你了!这扣子是你姐姐安乐在摄政大街定做的,是送给我的大儿子的!安乐她和你一样,她深爱着我的儿子!她会不计一切代价帮着我的大儿子搬倒徐家!所以,你永远不要指望安乐跟徐墨白会有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时候!”
沈如鸿越说越激动,玲姐在旁边劝说无果,就直接上来拉人:“夫人,你别这样!别这样!放手!放手!”
“你滚开!”沈如鸿已经彻底红眼,她甩开玲姐,力气大得出奇:“安好,徐墨白现在是可以对着安乐忍让,但他忍得了一时,忍不了一世!等到安乐手里的刀刃架到他脖子上,等到安乐举着的枪口顶住他头顶,你觉得他还会忍么?到时候,他跟安乐,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徐墨白在沈如鸿推开玲姐的时候就已经上前。
他试图把我从沈如鸿手里抢出来,可沈如鸿几近癫狂,竟是一直挣扎到这一番话说完,才被徐墨白推开。
徐墨白搂着我的肩膀将我护在怀里,大步流星的带着我往外走。
我踉踉跄跄。
而被玲姐拦住的沈如鸿,还在不停的厉声叫喊:“安好,你好好想想吧!你跟徐墨白,得到的注定就只是痛苦!徐墨白,他根本就不配你用这样的真心待他!他不配!你清醒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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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太记得我是怎么跟着徐墨白回到城市中心的,我只知道我的脑子开始重新转动的时候,最先感到的就是剧烈的疼痛。
我的手腕子已经被沈如鸿攥得淤青,还夹杂着几道抓痕。
徐墨白正在给我上药,他低着头,垂着眼,看不到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到眼里的表情。
药水带有酒精成分,被涂抹到伤口上,跟针扎一样的疼。
“咝……”
我倒吸凉气,并因为条件反射撤手。
徐墨白将我的手握紧拉回来,抬脸抬眼。
“疼?”他问我,眼中神色略显复杂。
“嗯。”我如实点头,犹豫着开口:“刚刚你”
我本来想说“你妈妈”,可徐墨白眼里的光在瞬间阴沉,我顿了一秒,改口:“她说得那些话?”
徐墨白复又低了头、垂了眼,他用拇指摩挲我的手背,好半天才开口:“她说得都没错。我还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哥哥,他现在跟着他的父亲,为了报复我和我的父亲,正在策划一系列针对徐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