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贝•霍尔在跟徐卫的推搡中对我说能不能说两句,我走到两人面前,只淡淡摇头:“不必了,我和你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阿贝•霍尔停下所有动作,默了有两秒就伸手进上衣口袋。
徐卫一把将我护在身后,同样伸手绕到后腰握住武器。
阿贝•霍尔因为徐卫这动作顿住,继而轻笑。
然后,他将口袋里的信封拿出来,递给我:“我也想到了你可能不想听我说话,所以就把想要对你说的都写在这上面了。你如果还没有对我讨厌至极,就请收下看一看吧。我”
阿贝忽然停下,有几秒才继续:“我是真的喜欢你。”
我犹豫,最终还是在阿贝•霍尔的乞求眼神中接过了他手里的信封。
那,是我和阿贝•霍尔最后一次见面。
从咖啡厅离开,我买了一个披萨外带回家——今天晚上徐墨白有应酬,我就吃点儿自己想吃,他又不喜欢的。
晚上十点来钟,徐墨白带着满身酒气回来,一进门就开始发疯,把我按在沙发里不由分说的扯衣服。
我一直睡到日上三竿的大中午,随便煮了个泡面吃过,目光就落到衣架上的皮包那里。
我将信封打开,拿出信纸。
阿贝•霍尔虽然会说中文,但是汉字写得却并不好,充其量也就是小学水平。
不过,这小学水平也是很认真的那种,一笔一划,横平竖直。
亲爱的安:
我知道你可能不愿再和我说话,不愿再看到我。
所以,我给你写了这封信。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是七年前。
那时候,你的父亲和我的父亲决裂。我的父亲派人监视了你的父亲,并且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把监视的情报发回英国。
我就是在那个时候,看到了你的照片,你的动态影像,以及你的画稿。
那时候你还在上高中,马尾辫输得高高的。
你会在春天的时候坐在杏花树下写生。
你会在夏天的时候把中暑坠落的小麻雀带回空调房。
你会在秋田的时候清扫院子里的落叶。
你会在冬天的时候迎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大笑。
我当时就觉得,这个中国女孩子可真漂亮,笑起来可真好看。
整整五年,我看着你的喜怒哀乐,暗自发誓:我一定要去中国,告诉那个叫做安好的女孩子,我很喜欢她,我要追求她。
两年前,我从哥哥那里看到了你父亲和安乐的车祸照片,我担心坏了。
后来我看到你搬进徐墨白的别墅,又心疼坏了。
再后来,我听说哥哥要开始反攻,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说服,让我来到你身边。
那时候我以为哥哥必胜无疑,所以想要把你带离徐墨白身边给你幸福。
不过现在看来,我可能是一厢情愿了。
那次的绑架催眠,我并非有心要对你那样。
只是我在催眠的时候看到你对徐墨白那样的情思,就控制不住我自己。
哦,对了,还有那件衬衫和衬衫上的纯银纽扣。
说到这里,我要代替我的哥哥,许思鸿,向你的姐姐,安乐,说一声对不起。
我哥哥不喜欢你姐姐,却又利用她。
那纽扣,是你姐姐好不容易才定制到送给哥哥的。
但哥哥他却从从未上心,听我说了好看,就随手送给了我。
我当时还不知道那是你姐姐特意定制送给他的,如果我知道,就一定不会穿那件衬衫。
而如果我没有穿那件衬衫,徐墨白可能也就不会顺藤摸瓜的查到线索。
当然了,那也只是如果。
说了这么多,安好,我其实只是想告诉你。
我对你从没有恶意,我是真的爱你。
希望,以后还可以再见你一面。
爱你的,阿贝。
单薄的一张信纸,并不好看的字迹。
我读完了,除了叹气就再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我将手里的信纸折上又打开,最终还是找来了徐墨白的打火机,让这一片我无法回应的深情随着信纸一起,尘归尘,土归土。
**
元旦新年的最后一个周末,我和徐墨白一整天都腻在家里。
午饭过后,徐墨白说是要陪着我一起睡午觉,结果人才躺下就开始动手动脚。
我被他闹得没脾气,才想按照他说得那样“上来”,就听见门铃被按响。
我和徐墨白对视,两个人都是满脸疑惑——这个时间,来的会是谁?
而等到大门打开,我看着对我微笑的沈如鸿,竟是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对于沈如鸿的到来,徐墨白同样没有什么愉悦感觉。
他站在玄关,并没有要让沈如鸿进来的意思:“有什么事情么?”
“有事情。”沈如鸿仍旧微笑:“不过就几句话,如果你们不方便我进去,我在这里说也是一样的。”
徐墨白皱眉,还真的就没让沈如鸿进来:“什么事?”
沈如鸿缓缓眨眼,再看向的却是我:“我主要是想和你说。”
“我?”
“对,你。安好,还记得徐墨白答应你的,要找出两年前对着你父亲和安乐行凶的那两个男人么?”
我没说话,眉头紧皱。
沈如鸿还在笑,阴森森的:“我今天就是想告诉你,那两个男人是我安排的。你父亲手里掌握着对许长松不利的证据,我要斩草除根,永绝后患。而这件事,徐猛也是知道的。并且,他默许了。因为,你父亲手里同样有对他不利的证据,他希望借此除掉一个隐患。”
几乎是瞬间,我觉得胸口撞上了一块千万吨重的大石头,砸得我呼吸都困难:“你……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件事是你做的……”
沈如鸿像是听到了特别好笑的笑话,笑了一会儿才止住。
她伸手指向徐墨白,眼睛看向我:“安好,你记住,这个男人,这个你爱到无法自拔的男人。他的父亲想要你的父亲死。”
这一句说完,沈如鸿便离开。
但走了没两步,她又转身回来:“对了,祝愿你们,白头到老,百年好合。”
沈如鸿离开的当晚,徐墨白的父亲徐猛找上门。
他承认,当年他确实默许了沈如鸿的行为。
“安好,当时我并不知道你父亲和许长松决裂的真正原因,也不知道你父亲的真正立场是什么。所以,为了徐家,我才默许了那样的事情。对此,我并不打算否认,也并不想推卸责任。但是,这些和墨白没有任何关系。我以后不会再在你面前出现,请你,和墨白好好过日子。”
我动动被徐墨白握着的手,转头去看他:“这件事情,你一早就知道,是么?”
徐墨白的眉心已经有了深深的川字纹,他点头,动作缓慢而沉重。
“如果不是沈如鸿今天过来,你就打算要瞒我一辈子了,是么?”
徐墨白沉默,等我又追问了一句“是不是”才开口。
他说:“小好,对不起。”
我没再说话,只自己回了卧室。
我不知道徐猛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记得徐墨白进来都和我说了什么。
一整夜,我都看着窗外。
我的姐姐想要我死,我的老公和我夹着一个杀父未遂的公公。
我的朋友……
我看着陆可可给我发过来的定制婚纱手稿。
我的朋友,她马上就要嫁为人妻,组建属于自己的家庭。
曾经,我以为我得到了一切。
结果,到头来却只是这样一个境地。
太阳重新升起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阿贝•霍尔和我说过的话。
他问过我,有没有想过离开。
我觉得,或许现在是时候了。
对于我的离开,徐墨白一开始是反对,再是沉默,最后他送我到机场的时候,我第一次见着他红了眼圈眼泪打转。
元月新年的第一天,我离开江北,来到了祖国西南一个四季如春的古镇。
我告诉徐墨白,我想要静一静,等想好了,我就会回去。
至于我什么时候能想好,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在古镇租下了一个小小院落,并在里面种了一棵杏树。
离开徐墨白的第三年,我在古城的青石板路上听抱着吉他的流浪艺人唱歌。
他唱:我最亲爱的,你过得怎么样。没我的日子,你别来无恙。
三年来第一次,我开始疯狂的思念徐墨白。
三年来第一次,我主动给徐墨白打了电话。
我告诉他:我好想你。
他说:等我。
第二天,我小院的院门被人敲响,徐墨白穿着雪白的T恤,依稀是我年少时候第一次见着他的模样。
他站在满树杏花之下,笑得比骄阳灿烂。
然后,我想起了一年前偶然间在网上看到的信息。
杏花的话语,是少女的慕情。
原来,冥冥之中,一切真的自有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