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唱罢秋坟(3)
莞然2018-04-10 17:212,343

  苍梧之国地属南荒,同青丘之国比邻,景色也是一脉相承。彼时正逢深秋,落叶簌簌,惊起双栖蝶,静窈想起曾在凡间读过的梁祝,便喜欢看那蝴蝶成双。

  “哎,伽罗,你可曾听过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静窈一向不喜欢端架子,对着伽罗,尤其随和。

  “回娘娘的话,臣下不曾听过。”伽罗恭恭敬敬道。

  静窈觉得这位大荒名将谱上排名第一的伽罗将军委实有些没文化,于是叹了口气,方开始给他讲梁祝的故事。待说到祝英台女扮男装,与梁山伯同窗数年,二人两心相印时,忽然神思有些恍惚。

  “你瞧这眼前的蝴蝶,你说,是不是一对有情人化的?”静窈指着春丛里一对蝴蝶,有些天真地问伽罗。

  伽罗不明所以,摇头道:“臣下不知,只是娘娘的故事,虽那对有情人没能终成眷属,但到底化成了一双蝴蝶,也算圆满。”

  “也是。”静窈的声音里有微不可察的叹息,“须知这世上,有些人连化成蝴蝶双宿双飞的气运也无。”

  “娘娘是否有什么心事?”伽罗揣测了许久,终于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只是看到这蝴蝶,想起了梁祝传说,又想起了一位故人罢了。”静窈莞尔一笑,伽罗瞧着她的样子,含着隐隐几分悲凉,仿佛有些不像他记忆中那个天真明媚,调皮任性的少女。

  待到了苍梧之国,静窈听闻清衡正在与连枫君会晤,一时也不好打扰,便随苍梧之国的婢女去了东厢的寝殿安置。

  待到夜里,她忽然想起要紧的一件事。虽说此前清衡赖了她五千多年,二人终日共枕而眠,但自清衡同她剖白心迹,她便觉得十分尴尬且疏离,于是笃定了要同清衡保持些距离,且她觉得清衡心下亦正有此意,否则也不会接连去榣山神宫的书房睡了数日。

  但此番是在苍梧之国,她总不见得要将清衡赶去连枫君的书房睡罢。且清衡若去了,连枫君翌日问起,那上至雷泽之国下至大荒榣山的脸面,便要尽数丢在这苍梧之国的地界了。

  静窈私心觉得清衡是个聪明人,这逢场作戏的功夫定是要做足的。

  待交了寅时,清衡果然风尘仆仆地回来了,见她坐在榻边看一本杂书,方攒了一个含着歉意的笑:“今日同连枫君相商良久,耽搁了些时辰。”

  静窈不知如何回答,只低声“嗯”了一声。

  却听得清衡叹了一声,过来取了被褥,便打算往阁外走去。“哎,你……”静窈叫住他,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当真要去连枫君的书房睡吗?”

  清衡因此番背对着她,便露出一个没甚出息的微笑,很快又敛了,回头望着她正色道:“连枫君的书房我自然是去不得,外头有张小榻子,我去那里安置便好了。”说罢又补充一句:“不用管我。”

  静窈也并不多言,只由他去了。

  到了夜里头,静窈素来择床,躺下去一个时辰也没能入眠。隔着一方花鸟图屏风,见得外头小榻上影影绰绰一个白色身影,如玉山倾倒,岿然不动。

  她正发着呆,忽然听得清衡问道:“静儿,还没睡吗?”

  自打那日过后,清衡便一直这般唤她,倒教她有些不习惯。静窈一愣,只道:“睡着了。”

  又听得外头一阵绵长叹息,再无他言。

  其实前半月来因没有清衡待在朝暮殿里,静窈起初几日里夜夜失眠,便显得不是很有精神,白日用膳时清衡见她盯着两个黑眼圈,却也并未多言。但不知哪一日起,静窈便渐渐得以安眠,殿中雪松香清冽寒冷,隐隐透着一丝熟悉的芬芳,带着些许温热,很快便教她睡意沉沉。

  但此刻虽身处苍梧,清衡便在离她一丈之隔的地方睡着,殿中仍然弥漫着那幽若清芳,竟然叫静窈生了莫名一丝心安。

  翌日晨起,花鸟图屏风外头已然没了那白色身影,静窈惶然坐起身来,又觉得心下没来由的有些焦虑。

  苍梧之国的侍女鱼贯而入,按着规矩侍奉她梳洗,静窈却显得怏怏的没甚精神。待到辰末时分,方在外头瞧见了伽罗的身影。

  静窈一反常态地觉得那魁梧身形看起来格外亲切,逃也似的跑了出去,瞧着伽罗道:“你今日可得空?”

  伽罗不知所以,只得拱手道:“臣下无事,但凭娘娘吩咐。”他有些欲言又止,犹豫半晌,方道:“只是帝君今日仍要与连枫君共商要事,怕是不大得空。”

  静窈不知心底是何滋味,只随口道:“不要紧,你陪我四处走走罢。”

  苍梧之国有一处枫树林,适逢深秋,残阳如血里,映得枫叶皆一片赤红。伽罗随着静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忽然见得前头的石桌旁坐了几位锦衣女子,静窈一向是个在生人跟前不爱露脸的,忙携了伽罗准备离去。

  却忽然见得前头一位素锦衣裳的女子站了起来:“是你?”

  静窈的眼神不大好,皱眉望了半晌,才依稀看见苍梧之国那位静怡王姬的面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此刻日薄西山,赤枫树晃出一地暮色,荡漾出一阵暧昧的情味。苍梧王姬同她的侍女会心一笑,问向静窈:“这不是雷泽之国的静窈仙姬吗?数万年不见,你勾引男人的本事又见长了。”

  静窈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忠心耿耿的伽罗将军却即刻呵斥道:“放肆,你竟敢对……”

  “伽罗——”静窈喝住了他,又道:“嘴长在人家苍梧王姬的身上,人家爱怎说便怎说,你同我,终归都是管不着的。”静窈端出一个温婉的笑来。

  因她将“苍梧王姬”那四个字特意咬重了些,伽罗愣了片刻,方抬手极不情愿地行了个礼:“臣下见过苍梧王姬。”

  “御宗学堂一别业已三万余年,静窈仙姬如今倒是知礼许多。”她的笑里带着明媚和刻毒,又道:“怎么,从前你在天族的那几位靠山皆不在了?怎的沦落到我大荒的地界来了?”

  静窈又翻了个白眼,仍没理她。

  苍梧王姬这才上上下下打量了伽罗一眼,方含了几分鄙夷,问道:“这位是……”

  伽罗言简意赅道:“清衡帝君座下,榣山将军伽罗。”

  静怡的神色在听到清衡的名讳时有一瞬间的失色,终于将那不可一世的气焰收敛了几分:“原来是清衡帝君座下第一名将伽罗将军,静怡不识将军,还望将军恕罪。”

  静窈觉得翻白眼有些累,便干脆摇了摇头,道:“伽罗,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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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女其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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