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草把U盘和那枚红宝石戒指一起塞回包里,出门直奔凇城鸣正司法鉴定中心,拿到密封的牛皮纸文件袋,我抖着手,久久没敢打开。
这份鉴定,能不能把我和康康从痛苦中拯救出来,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注定要背负对一个人的愧疚。
也许是简亦凡,也许是水怿心。
小心翼翼地一圈圈拆开密封线,半眯着眼睛把材料翻到最后一页,屏息凝神锁定在鉴定意见那一栏,看到累计亲子关系概率后面的一串9,我既安心,又不安心。
生怕出了什么差池,我反复翻回前面的检材页面,不断确认着最后那行的“存在亲子关系”,终于跌坐在地,泪流满面地哭出了声。
水怿心没有说谎,昨天简亦凡会对我泄愤,纯粹是因为恼羞成怒!
康康和简亦凡,是亲到不能再亲的亲生父子!
现在,要么是简亦凡没看过我的那些邮件,信范映雪不信我;要么是简亦凡知道一切,还在算计其它我不知道的事。
总之,什么不图我的钱,什么希望康康是他儿子,都是骗我的!
我已经为简亦凡找尽了借口,眼下实在没法再自欺欺人下去了。
幸好,我能够暂时确定,康康在水怿心身边,是安全的。我不用提前带他躲起来。
情绪过于激动复杂,我连康康在医院做的那份血检报告都忘了取,回家哭哭睡睡,捱过了暴风雨前的星期一。
星期二晚上,混混总算给我打了电话:“这简亦凡也太难跟了!整整两天,不是喝酒就是住酒店!”
“我不关心他做什么,我只要我的东西,和范映雪的孩子。如果你做不好,到你嘴里的肉,我也能让你原封不动地吐出来。”我尽量维持着不卑不亢的平稳声调,可怎么也掩盖不住浓重的沙哑哭腔。
混混似乎没听出来,哈哈大笑:“没跟到我敢给你打电话么?我在西山的廉租房这呢。不过,事情……好像有点变化。我方便给你发视频么?”
“发。”我咬着唇,迸出一个简单的字节。
混混很快发来画面模糊的视频,远郊的夜色里,隐隐约约看得出是范映雪跟简亦凡在平房的庭院里争执。
画面里,简亦凡手上抓着什么东西,对范映雪拳脚相加:“臭表子!连我都他妈敢骗!说!这些信……还有之前的亲子鉴定……到底是怎么回事?”
范映雪满地打滚,不停惨叫哀嚎着闪躲,断断续续地呛简亦凡。
“阿!怎么、怎么回事……你、你比我清楚!全世界都、都知道,你有个儿子,唯独、唯独瞒着你!但你愿意被骗……阿!我刚巧六年前去LA,刚巧跟你坐同一趟飞机邻座,又刚巧和你在同一所大学读酒店管理,你真觉得是缘分么?今天我就直接告诉你,亲子鉴定、我的孩子,和六年前的所有事一样,都是……”
“够了!”简亦凡狠狠摔在范映雪脸上一张纸片,重重把她的头撞在栅栏上:“拿着你的机票赶紧滚!以后如果我再在凇城看见你,或者听谁说你怀了我的孩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别忘了,我有病,我连杀人都不犯法!”
我本能地以为,范映雪要说“都是假的”,没想过那声被掐断的“都是”后面,会连着一个人的名字。
不疑有它,我一头雾水地愣愣杵在原地,抛开重重疑点,消化掉了三条最重要的讯息:简亦凡从没收到过我的信;亲子鉴定被范映雪做了手脚;范映雪压根没怀孕。
深陷惊愕,我接起了混混的第二通电话:“蜜姐,您要的东西在简亦凡手里,我们抢他,等于虎口拔牙,价码是不是……”
“不需要了,我会再给你打五十万尾款过去,这件事到此为止。”我没什么耐心地收拾着背包,边下楼边冷声警告混混,“我让你做的事,你一件都没做成,花四百万买你闭嘴,你就别再给我生事了。”
混混捡了个大便宜,连声应好。
我挂断电话,心急如焚地赶往水怿心的公寓。
并不是我觉得简亦凡还在跟我演戏。
虽然,我也明白,简亦凡在不信任我这一点上,在跟范映雪不干不净不清不楚上,全都罪无可恕。但他是爱康康的,他也是被骗的人,他没有对我说谎。
那证明……水怿心真的跟孔茜有一腿。康康单独在水怿心身边……压根没有安全可言。
我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把康康接回来,别的事,我没时间去想。
急火火地赶到公寓,开了门还没走进去,客厅里女子的嘤|咛和男子的粗|喘就刮破了耳膜。
两具不着寸缕的身体,旁若无人地在沙发上交颈纠缠。女人的背影,隐约看得出孔茜的身形轮廓,男人愉|悦而略带痛苦的面容,赫然竟是水怿心。
想要质问康康在哪的口型,无声地僵住。
我像搁浅在陆地的鱼,难堪地张着嘴巴。
被开门声惊动,满室的靡靡之音旋即停了下来,静到能听清我额头的冷汗,化成热浪,涌进眼里。
不同于上次的释怀、轻松,我这次是真的恶心了、真的恨了。
水怿心为了钱,抛妻弃女六年不说,被我捉奸还能拉来亲妹妹救场,拿出父母的定情信物演戏,口口声声说他有多爱我。
但现在没空、也没心情研究怎么回敬眼前这对狗男女,我只是特别镇静地问:“康康呢?我来接他回家。”
从周日到周二,我简直不敢想,康康看到、听到了多少次这种不堪入目的龌龊画面。
水怿心没说话,镇定自若地轻拍着孔茜的后背,示意孔茜离开。
孔茜很识趣地爬起来,穿上衣服,扭动着腰肢走了,路过我身边时,低低轻笑了一声:“呵,今天这局,又是我赢了。你要记住,不能认爸爸的孩子,不止你儿子一个。”
鬼才关心她和水怿心究竟是什么关系。我只想让他们处理好现场,让我顺利带走康康。
见水怿心也迅速套上CK短裤,披上真丝睡袍,我径直奔着康康以前的房间走去。
水怿心却拉住了我的胳膊:“我知道你会来。趁康康还在睡,我们聊聊吧。六年前你被下药,其实,是我做的。”
我顿时僵立在原地,惊惧错愕地瞪大了眼睛:“别告诉我……康康……是你儿子?”
“当然不是。”水怿心摇头,倒了两杯酒,修长的手指握在高脚杯上,指甲隐隐泛着水泽,动作优雅,气质雍容,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场意外。
甚至说出后面那些不要脸的话时,也完全不像个无赖。
他说:“你知道,自打我妈去世以后,我爸就又喝又赌,把家都败光了,还落下一身病。六年前,有人找上我,说只要把你骗上床,就能给我爸做换肾手术,还能供若烟念书,我没办法……”
“事到如今,还往简亦凡身上泼脏水,有意思么?你们都不干净!”我凉凉地笑着打断了水怿心。
“买通我的人,不是简亦凡。”水怿心低头抿了一口红酒,俊朗如昔的脸上,扬起一抹淡雅斯文的苦笑,“是你的简妈妈——简瞳。”
听到这个名字,我气得跳了起来:“不可能!她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简妈妈有多惯着我,全世界都知道!
水怿心无奈地叹息:“她有什么不能做的?你知不知道,你妈当年完全可以活到生下你。但简瞳因为嫉妒,给你妈吃了催生药,害你妈早产。”
不可能!还是不可能!
简妈妈就像我亲妈一样疼我!会因为六年前简亦凡跟我开房,大骂简亦凡!会在六年后想方设法帮我离开简亦凡!
对……六年前,简妈妈知道我和简亦凡的事,却从未过问康康的身世。
想到这,我开始有些心虚。
“我知道你不信,你可以去问你的尹爸爸——尹鸩。”水怿心欲擒故纵似地乘胜追击,“你还可以顺便多问一句,他们离婚,是不是因为尹鸩想让简亦凡娶你拿到罗亚,简瞳不同意?”
“离婚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难道不自相矛盾么?”我心头上火地抓起茶几上的酒,猛灌了一大口。
“关键是离婚了她的宝贝儿子还去找你阿。”
“她不同意简亦凡娶你,不是为你好,而是不能接受自己的儿子爱上情敌的女儿。当年我下药的计划失败了,你被简亦凡带走了,所以简瞳才会找上门,告诉简亦凡,你爸害死她情人的事,逼得简亦凡无法面对你,逃到美国。”
“我不过是简瞳安插在你身边的一颗棋子。范映雪在简亦凡身边,是为了拦截你的越洋邮件。我在你身边,是为了让康康和简亦凡没法相认。你想想,为什么你们刚结婚,范映雪就出现了?为什么范映雪会有我和康康的假亲子鉴定?”
听水怿心温文尔雅慢条斯理地说了这么多,我找不到任何应对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