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瞥见我焦急扭动的样子,许是听见我慌乱呜咽的动静,水若烟乐呵呵地睇着我:“你掉下来以后,我哥的计划,是给郑俊翊一个找你的游戏。但你也知道,你在这。你猜……郑俊翊只身进暗道,一路追着箭头指示标,找到的麻袋里,究竟装着谁呢?”
不会是个装满棉花的空麻袋吧?
我惊恐地瞪大眼睛望着水若烟。
水若烟故弄玄虚地转向大屏幕,盯了两分多钟,忽然惊呼一声:“呀,醒了。”
循声看过去,监控画面里,郑俊翊身下的麻袋,居然在扭动着发出和我一样的呜咽声。
是谁?
显然从我毛骨悚然的表情里读懂了我的疑惑,水若烟拄着下巴说:“本来我哥计划在麻袋里装的是我姐,可我姐现在应该还在我哥怀里疗伤,你继续猜,我就喜欢看你紧张的样子。”
明白游戏结束前,她不可能告诉我答案,我索性不理她,强装镇定地盯着屏幕。
不一会,郑俊翊也醒了。
被眼前的钢笔尖吓得够呛,郑俊翊分毫不敢动,只扭了扭腰,动了动胳膊腿,发现全被弹簧装置困住,当即暗骂了声:“靠,什么鬼?”
也难怪,他只经历了输密码,还没见识到“刀山花海”和“杀人音乐盒”的威力。
水若烟莫讳如深地蔑了我一眼,接上麦克风,轻轻敲了两下,清着嗓子缓缓开口:“郑俊翊,你好,我只是跟你玩个游戏,不是要你命,你别紧张……”
郑俊翊是第一个到这就回话的玩家,特气愤地怼了句:“眼珠子前面杵俩钢笔头,换你你不紧张阿?”
被打断的水若烟不高兴地撇撇嘴,继续说N*PC台词:“你下面的棉花袋子里,是尹蜜……”
说到我的名字,不仅我心里一惊,郑俊翊身下的麻袋也进入了癫狂扭动状态。
水若烟完全视而不见:“你们的手脚捆在一起。看到连在房间四角的铁链了么?机关开启后,你们的四肢,会被你腰上的弹簧装置生生扯掉。情况好的话,大不了变成一堆没胳膊美腿的人棍;情况不好的话,也许会变成动脉大出血的亡命鸳鸯……”
“不是不要我命么?”郑俊翊又多嘴地打断了水若烟。
水若烟脸色极黑,但还保持着微笑:“当然了,是游戏就有过关的方法,但你要做点牺牲……”
“不会是要我戳瞎眼睛保命吧?”郑俊翊都学会抢答了。
“对,你们腰上的弹簧总开关就是这样解除。”水若烟不悦地说:“是和心爱的女人一起残废、一起死,还是为了心爱的女人放弃光明,你有一分钟时间做出选择。准备好了么?”
“没有。”郑俊翊居然这么说。
“你必须准备好。”水若烟手里拿着个遥控器似的东西,配合着平白,生气地拖长了声音:“游——戏——开——始!”
我闭着眼睛根本不敢看。
计时器的滴答声,弹簧机关的拉锯声,麻袋里的“呜呜”声,我都还没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随着一声咬牙切齿的闷哼,屏幕里传出“哔”地一声长鸣,以及“咔哒”、“咻咻咻”的弹簧声。
待我再睁眼,郑俊翊腰间的装置已经解除,双手双脚的弹簧铁环也都散开了。
但他的眼睛,却紧闭着,源源不断地流出泪水一样的鲜血。
时间……停在十九秒。
水若烟和我一样,难以置信地瞠大目,张着嘴巴,发懵地盯着计时器。
郑俊翊却没事人似地一骨碌滚到地上,抹着眼睛对麻袋傻笑:“别误会,我就是觉得,瞎了怎么也比变成根人棍或者死了强。我特聪明,插话的时候就想好对策了。丫不就是模仿《电锯惊魂》么?谁没看过怎么着?我怕影响美观,特意睁着眼睛撞的,眼皮都没受伤。以后装对假眼珠,照样盛世美颜。”
我愣愣地侧躺在地上,眼泪扑簌簌地顺着一边眼角往下掉。
虽说即使我不值得他放弃光明,他也别无自救良方。
但他不疼么?有必要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故作轻松么?
上一秒,我还心如刀绞、泪眼婆娑地腹诽着。
下一秒,我的目光,便如冰如火般凝住。
麻袋里浑身鹅毛探出头来的人……竟是简瞳!
她扯掉嘴上的黑胶布,吐出嘴里的小块白抹布,垂着头一语不发地扶起郑俊翊。
郑俊翊看不见,有点慌地胡乱摸索着问:“你哭了?还是生气了?”
简瞳用胳膊挡掉郑俊翊试图触碰她的手,哽咽地沙着嗓子,耳语般很小声地说:“我知道出去的路线,你跟我走,我们到有信号的地方报警叫救护车。”
“还有劲挡我,看来没受伤。”郑俊翊似乎没听出他救的不是我,欣喜若狂地连连点头,“走吧,但是你稍稍慢点,我眼睛挺疼的,啥也看不见。”
“真没劲。”
水若烟兴趣缺缺地关掉监视器,起身蹲到我面前,表情不明地扯了扯嘴角:“康康被我哥绑来的时候,你们都在找康康,却不知道简瞳落到我哥手里了。原本下一场的重头戏才该是简瞳,但我觉得更该放你出场。”
我还来不及细想她话里的意思,她又给了我一电棍。
昏迷前,我只隐约听到一句:“我答应过你,讲完所有故事,会亲自把你送到简亦凡面前,告诉你魔术箱里究竟是谁。接下来……你们一家三口就生死有命吧。”
经过了一阵短暂的混沌颠簸和拖拽,我头疼脑涨地逐渐复苏意识,心慌地乍然睁开双眼,我平躺在一片漆黑当中,天花板上许许多多发亮的圆头锯齿中间,固定着水若烟留下的平板。
不,不是天花板。
水若烟说过,我要替简瞳完成游戏,而简瞳是最后一轮游戏的重要部分。
所以,我现在……应该在天平右端的魔术箱里。
“妈的!等了八百年才打开这破逼Bug之门!”
伴着重重地关门声,我听到了“简文才”熟悉的痞子调调。
透过平板的屏幕,我看到简亦凡和唐蕊一前一后走进冰库。
无疑听到了魔术箱里平板的动静,我家亲爱的小凡居然还有闲心烦躁地吐槽:“这怎么连回音都是同步的?没延迟阿?”
被呱噪的简亦凡吵醒,康康费力地睁了睁睫毛结满霜花的眼睛,虚弱地问:“是爸爸么?”
简亦凡没心没肺的眸光倏忽一沉,幽幽开口:“是爸爸。康康别怕,爸爸一点会救你出去。”
康康气若游丝地瞥了一眼我所在的魔术箱:“不要,你先救蜜蜜。”
康康知道箱子里是我?
“你说你妈在箱子里?”简亦凡猛地快步跑到康康面前,抓着康康的肩膀,晃得整个天平一荡悠,锯条顺着箱子缝深了几厘米。
“别乱动阿,很危险,蜜蜜会死的!”康康煞有介事地喝制简亦凡,冻得皲裂的脸颊,全无血色,转着黯然失色的眼珠,一边努力回忆,一边告诉简亦凡:“一个黑色的阿姨……抱着蜜蜜进来,然后……把蜜蜜放进箱子,给箱子上了锁。她还说、还说……老婆和儿子……要做选择。说完……就走了。”
简亦凡挑了挑眉毛,问:“她没告诉你游戏规则么?”
“说了!在那!”康康往天平承重柱的顶端努努嘴巴,干巴巴的唇瓣上,满是干涸的血迹。
万幸中的万幸,承重柱上有梯子,简亦凡可以少遭点罪。
若有所思地观察了一圈周围的环境,简亦凡拍拍康康的脑袋,说:“等着,爸爸这就上去救你和你妈。”
唐蕊向前几步,好像想拦简亦凡。
但简亦凡已经拖着重伤未愈的身体,依靠没受伤的右腿、左臂,呼哧带喘地爬上了承重柱。
不过,上轮游戏砸锤子、敲门害他体力严重透支,加上刚出过车祸不久,导致他动作不如平常敏捷,他这种比驴还倔的人,竟时不时地会痛到小声呻吟。
好不容易一鼓作气爬到天平中央顶端,简亦凡成功找到一支连接着计时器的录音笔。
食指摁下播放键,水怿心熟悉的声音当即传了出来。
“相信你应该已经很清楚所有规则了,不必我多说。天平的两端,一边是简瞳,一边是康康。你要先救康康,简瞳就可能会品尝万箭穿心的切肤之痛。你要先救简瞳,康康就可能会被子弹爆头。唐蕊不可以配合你,你必须做出选择。
“保护你妈还是保护你儿子,这……是个问题。你有十分钟的考虑时间。时间一到,天平两端都会下坠,你就谁都保不了。”
“祝你好运。游戏开始。”
话落,计时器转瞬跳到9分59秒。
估计简亦凡此刻压根无心揣测,为什么康康说魔术箱里是我,水怿心却说魔术箱里是简瞳。
因为他盯着飞速流逝的时间,拧紧眉心,额头的汗珠都凝成了小冰晶,一看就是绞尽脑汁在想两全其美的万全之策。
水怿心够狠,让简亦凡在妈和儿子之间选。
水若烟更狠,让简亦凡在媳妇儿子之间选。
我要是他们两兄妹,不如干脆把我和简瞳弄到天平两边,论证一下媳妇重要还是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