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窝着一肚子火大踏步走出行馆,路上边走边想夜璃焰可能的态度。
用她一人,换来边关十年安稳,让他能安心夺储,恐怕任何一个人处在他的角度,都会毫不犹豫的舍弃她。
毕竟她只是苏门的一个无用嫡女,即便他对她有些兴趣,可也不能阻他称霸之路。
这个时代,有什么比得上至高无上的皇权来得更重要?
不知为何,只要一想到自己可能沦为他的弃子,她的心情就莫名的不爽起来。
越想越是憋屈,越想越是气愤,她愤然的低咒,“寒星,你个龟儿子,老子早晚毒死你!”
“这么恨他?本王还以为你会爱屋及乌,包袱款款飞到他身边去呢。”耳边传来夜璃焰戏谑的嗓音。
下一刻,身体已经被男人揽入怀中,肩上多了一件男子外衫。
衣服上有着独属于他的淡淡茶香味,很好闻。
苏浅偏头,俏丽的容颜上染上三分薄怒,语出讥讽,“用我一人换来边关十年安稳,这比买卖做得值啊!”
赠就赠吧,他能赠,她就能跑,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堂堂现代佣兵女王,难道还能被这点小事难住?
夜璃焰眉梢高挑,斜着眼睛看她,面现不悦,“本王说过这话?”
她问都不问,就觉得他会把她给卖了。
难道在她心里,他就是如此没有气节风骨之人?还是觉得他只把她当成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随时可以舍弃?
今天掏心窝子的话都白说了?她竟是如此轻贱了自己对她的感情!
苏浅嗤笑一声,云淡风轻的道,“你无需说,只要做就够了!反正现在离三国使节归国还有三月之期,足够你筹划把我分斤论两卖掉!”
是人都知道的道理,非要说出来吗?
她又不是傻子,更不是花痴,觉得两句甜言蜜语,他便真的非她不可了。
自古红颜多薄命,历史上牺牲女人换来国家社稷安稳的还少吗?
四大美人哪一个不是用来牺牲的!
夜璃焰微恼,一把将她拉停,沉眉冷目的问,“黎青雪,你就这么轻贱本王?”
他怎么她了?就让她对他有这么大的怨怒?
苏浅呵呵一笑,细眉倒竖,狡黠的问,“你不争大位?”
轻贱?她何时轻贱过他?只是意难平罢了。
“争!”夜璃焰落地有声的回,“但本王不会以牺牲你来换取大位!”
为什么她总是不肯相信他?他如此多疑之人都能对她推心置腹,她却连一分信任都不肯给他!
“哈!”苏浅怪笑一声,精美的粉唇轻翘,“说得倒是好听,一旦边关战事起来,你一个手握百万雄兵的兵马大元帅能袖手旁观?”
首尾不能相顾,这是兵家大忌,是人就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虽说隆运帝现在身体还算健朗,可谁又敢保证不出意外?毕竟年过六十了。
这个时候,如果人不在京城,等他从边关赶回来,黄花菜都凉了,还谈什么上位?
夜璃焰目色沉沉,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几条,冷然的道,“你既知我手握重兵,就该知道本王夺位胜券在握!即便出征在外,京里尘埃落定又如何?他坐得安稳吗?”
男人被气得不轻,连藏在内心深处的大逆想法都不加掩饰的说了出来,只为能换她一丝信任。
苏浅秀眉浅蹙,疑惑的问,“你是手握重兵不假,但百万雄兵没有兵符,你拿什么调动?”
她倒不怕他所谓的大逆之言,只是对他的态度依旧持怀疑态度。
赤龙兵权调动全凭四块兵符,无符出兵,罪同谋逆!
他而今虽是兵马大元帅,但兵符却在隆运帝手中,即便出征也只有布兵权,没有私自调兵的权力。
夜璃焰嘲弄一笑,轻抬起她的下巴,凤眸虚眯,“兵符?本王四边征战十年之久,你以为那所谓的兵符还能辖制本王?”
他用十年的浴血拼杀,征服三军将士,军中早就只认王令,不认兵符了。
说句不好听的,现在隆运帝手中的四块兵符,早就成了废铁!
苏浅瞳孔剧烈收缩,俏丽的脸庞闪过一丝凛然,暗道这个男人好可怕。
他今年才不过二十岁上下,却早在十年前就算计好了每一步,十年前他才几岁?十岁!
一个十岁的孩子便有如此心机,可想而知,如今到了二十岁,他又成长成什么样!
她自认自己的城府已经不浅,可跟他比起来,还差得太远。
“那你为什么选择在此时回京?”他都已经胜券在握了,只等老皇帝殡天,直接兵临城下,岂不是更快?
夜璃焰打了一声口哨,两匹骏马便从不远处“嗒嗒嗒”的跑过来。
先将苏浅抱上马背,自己才飞身落到她身后,两人一骑慢慢向王府走去。
“本王回京是为一桩私仇!雪儿,我要做的事情太血腥,你还是不知道的好。你只需知道,本王永远不会害你就是了。”
男人骑在马上,淡淡的回话,脸上的表情凝重又悲寂。
苏浅坐在他身前,并未看到他的表情,只是她明显的感觉到这个男人的伤感。
莫名的,她感觉到一丝淡淡的心疼。
一个养尊处优十年的孩子,一朝母妃被以秽乱宫闱人罪名赐死,便被丢进刀箭无眼的军营,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当时的他得有多无助?
她虽不能感同身受,但也能想象得来。
轻叹了一口气,她语气带着丝安抚,“不要让仇恨掌控你的人生,那只是你生命中的一劫。夜璃焰,踏过去,你便是逍遥神仙,被它主宰,你便会心魔难消。”
她不擅长安抚人,但是这一刻她选择相信他。
她也曾恨过,也有欲杀之而后快的人,所以她从一名特种兵,变成了特种兵的死对头——雇佣兵。
一段算不得安抚的话,却让夜璃焰心怀大开,单手扶着她的纤腰淡淡一笑,“仇恨永远不是我人生的主题,只是血海深仇,我必须要报,这是我肩负的责任!”
过去的十年,他日夜被仇恨折磨,可直到她的身影走进他的视线,他才发现,人生有比仇恨更美妙的事情。
虽然到现在他也不敢说这是不是爱情,但他心里已经认定了她,一个无可替代不能缺失的人。
苏浅心下稍安,扭过头,扬眉冲他一笑,“刚才误会你,我是不是该和你说声对不起?”
她这人就这样好,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不会死赖着不承认。
夜璃焰见她诚心诚意的模样心湖荡漾,唇凑过去,浅啄了她粉唇一下,幽幽一笑,“本王觉得还是这样实在一些!”
要对不起有什么用?他说出这些,也只是不想她误解自己,并不是让她道歉。
苏浅俏脸绯红,眼神有一刹那的迷离,很快反应过来,迅速把头转回去,低斥,“夜璃焰,你不要得寸进尺!”
她刚刚觉得他可怜,马上他就又让她觉得他可恨!
真应了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面对她的反应,夜璃焰俊眉高挑,总算没像上一次那样喊打喊杀,这已经算是进步了。
圈着她蛮腰的手紧了紧,低笑道,“本王不会得寸进尺,只会攻城掠池。”
他会一点一点完全占据她的心田,让她再想不起那个故人,他在心中暗暗发誓。
男人扬鞭策马,蹄血玉狮子如离弦之箭一般飞驰而去。
没一会,两人便回到王府,侍卫见自家王爷马背上坐着一个眉清目秀的美少年,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连行礼都忘了。
这…这是他们洁癖成性的主子?这是孤傲不可一世的王爷?这是万年不化的冰山北定王?
别是他们眼花了吧?
门口的侍卫下巴掉了一地,直到七绝轻咳了一声,斥道,“猴崽子们,都找抽了吧?幸而有雪姑娘在,否则今天非挨一顿板子不可!”
见了主子竟然不行礼,换在平时,一个个都得军规处置。
一群人看着已经走远的两人,嘴角齐抽,有个胆大的凑到七绝跟前说,“原来那美少年是女娃娃啊,兄弟们都以为王爷又有了怪癖呢!”
一句话让七绝黑了脸,狠拍了那人脑门一下,怒责,“主子的事也是咱们能议论的?长几个脑袋?”
那人吓得一缩脖子,讪讪的笑了笑,没敢再乱说。
苏浅饿着肚子走进男人的房间,看着青书小案的布置,“扑哧”一笑,“你那马车价值万金不止,怎么居室竟然这么简陋?”
说简陋一点不为过,里面就摆了一张床,一个青木书案,一张黄花梨木的圆桌,几把青木椅子。
夜璃焰拉着她坐到圆桌之旁,薄唇轻勾,“本王的马车除你之外,没有外人坐过。王府却是迎来众往之所,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苏浅了然,这是做给世人看呢,一个权势滔天的王爷,居所低调简朴,是要给人一个好口碑,让人说不出什么来。
“原来王爷就是这么蒙骗众人的,在下佩服!”她脸上挂着狡黠的笑,还冲他挤眉弄眼,表情说不出的灵动。
夜璃焰轻咳了一声,故作深沉的道,“雪儿知道了本王这么大一个秘密,以后若敢背叛本王,本王便杀人灭口。”
苏浅不以为意的发出一阵脆笑,眼尾处扫向门外疾行过来的侍卫,微讶的道,“王府都没有女眷吗?”
几个侍卫手里端着盘碗,很显然是上膳的,而且一路走来,她也没看见一个丫环婆子,难道整个北定王府就没有女人?
侍卫将盘碗摆好,又鱼贯而出。
夜璃焰这才开口,“女人很麻烦!”
一句话解释了苏浅的疑问,却也让她喷笑出声,“我也是女人,你怎么就不嫌我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