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房间,黎青雪看到床上已经昏迷不醒的男人扬了扬眉,几步走到近前,翻了翻秦逸书的眼皮问,“昏迷多久了?”
秦逸书的脸肿胀变形,早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伤口处溃烂化脓,不时流出泛着恶臭的黄水。
脸与脖子肿成了一体,整体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水桶连着一颗球。
伏荫单膝伏在地上,怔怔的看
着主子,沮丧的道,“差不多一个多时辰,御医开的药全吐了!”
药石不进不说,人都烧得说胡话了,嘴里一直念叨着青雪,然后昏了过去。
黎青雪点了点头表示了解,从针包里面取出长短不一的银针,又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牛皮袋子。
左右看了看守在屋里的一干侍卫和宫娥,挥了挥手道,“留下两个手脚麻利的伺候,其它人都出去。”
本就不大的空间,围着十几个人,先不说氧气都被吸得差不多了,这么多人得带进来多少细菌?
众人偷瞄了伏荫一眼,在他的首肯之下鱼贯而出,只留下两名体格强健眼神精厉的侍女,一看就是两个练家子。
黎青雪从小牛皮袋子里取出自制的手术刀、镊子、手术剪、直角钳等一干用品,指着两名侍女道,“去找两坛烈酒给刀具消毒,拿碗、蜂蜜、火炉、蒸锅、药布、清疮药,哦,再找两个药碾过来。”
听了她要的东西,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难以理解,两个侍女刚想发问,却被她不容违逆的眸光一扫,慑嗫着不敢问了,低低应了声,“是!”
伏荫憋了半天,最后还是没忍住,看着正在收拾着刀具的少女问,“苏小姐,你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她确定这是治病疗伤,不是要把他们太子给煮了吃?看看她都要了些什么东西?
整理的差不多了,黎青雪淡淡抬头,不冷不热的道,“信得过呢,我就给你们太子治,信不过,你们可以换人。”
许是独来独往惯了,她做事的时候最讨厌别人问来问去,一有人打扰思路,她马上就会雷霆大怒。
一句话马上让伏荫惊慌起来,又是摇头又是摆手,语气灼灼的道,“信得过信得过,苏小姐别误会,在下只是好奇、好奇…”
他现在可不敢得罪她,更不敢让她不痛快,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天秦的御医、西羽的御医、赤龙的御医没一个人能对症下药,两国的太子全都命在旦夕,唯一的希望就是她了。
她的医术那是有目共睹的,寒星就是一个活例子,由不得他怀疑。
说话的功夫,两名侍女重又走进来,将所需之物准备好,便净了手开始消毒手术刀。
黎青雪冷睨了伏荫一眼,唇角轻翘,指着昏迷不醒的秦逸书道,“把他身上的衣服解了,所有受过伤的地方先用烈酒清洗一遍。”
这样的粗活就不用她来了,又不是没人能支使。
伏荫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急忙上前给秦逸书宽衣解带。
两名侍女已经将手术刀清洗一遍擦干,静侍在一侧,眼神疑惑的盯着态度冷淡的少女。
“将这些药草一一捣碎,越细越好,去吧!”黎青雪将药草分成两份交给两名侍女,便去摆弄蜂蜜了。
上次给寒星制药丸的时候因为情况紧急,她没提纯,直接用蜂蜜把药沫给混到了一起,不易保存不说,还掺杂了不少杂质,影响药效。
这次情况没那么危急,而且是未经晾晒的湿草药,再不能糊弄了。
两名侍女依言去捣药,眼神有些闪烁的努力记着药草的样子,想要记住配方。
可惜她们本来就没这方面的天分,再加上里面很多的植株她们根本连名字都叫不出,记起来很是费力。
看到两人的表情,黎青雪就知道她们打的什么主意,玩味的一勾唇,并未拆穿。
说实话,如果不是得到了毒灵子的珍稀宝贝,这蜂毒她也解不了。
毒灵子乃驭毒之人,常在那片诡异的热带雨林中行走,寻找毒草毒虫一点都不稀奇,估计可能是吃过杀人蜂的亏,这才找到相克的解药养着。
现在让她拣了现成的,她这才有把握解蜂毒。
不过这些药草有些连她都未必能将名字叫全,就更别说这两个根本对医术一窍不通的侍女了,随便她们吧。
很快伏荫便给秦逸书清理完了身子,可刚刚清洗完就又流出了黄脓水,看得他胆颤心惊,手都有点发抖了。
正在他再要去清理之时,黎青雪发话了,“可以了!去把这瓮蜂蜜放进锅中蒸煮,水开之后一盏茶时间将蜂蜜取出,再放入锅中熬制,直至粘稠!”
交待完,她已经接替了他的位置,素手一翻,拈了一支银针在手上,开始挑破秦逸书脸上的脓包。
脓包一被挑破,马上泛起恶臭,黎青雪嫌弃的一皱眉,抿着唇将里面的脓液一点一点用医用钳子捏出来。
一颗脓包,竟然装满了小碗的三分之一,可想而知恶化的有多严重。
她漂亮的杏瞳闪过一丝懊恼,该死的,她应该让人拿盆过来,而不是半大不小的碗!
挑着眉头看向正蹲在火炉旁满头大汗扇扇子的伏荫道,“去找两个盆过来,另外让两名侍卫在门口候着,等我的吩咐。”
她有点后悔了,不该亲自动手,应该教会个御医,让别人来执行。
秦逸书浮肿得都翻倍了,这要一个一个清疮,她不得累死?
可这是她的底牌之一,暂时还没有教会别人抢自己饭碗的想法,硬着头皮来吧。
伏荫听从命令那是没话说,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召来了几名侍卫吩咐好,又一溜烟的跑进房间继续扇火。
正忙着的时候,夜璃焰推门而入。
看到忙碌的众人不悦的一皱眉,再一眼扫到秦逸书几乎全裸的躺在床上,而黎青雪竟然半点不避忌的给他清疮,他感觉到一股陈年的老酸醋直接呛到了心窝里,酸得他想杀人。
几大步走到近前,不管不顾的拉起正在施针的少女,怒气冲冲的道,“谁让你做这些的?”
他以为女孩子沐浴的时间肯定很长,故而才在打理好自己之后又等了好一会才去她的房间。
没想到进去的时候早就已经人去楼空,后来听了营地巡逻官兵的汇报才知道,她跟着伏荫走了。
当时他就满脸不高兴,后来还是七绝回禀说秦逸书和万俟枫两人病入膏肓,他这才微微缓了心情。
脚步匆匆的找过来,谁曾想,竟然让他看到如此暧昧的一幕,当即肝火大盛,如同抓到妻子通奸一般,雷霆震怒,根本什么都顾不得了。
他一进来,黎青雪就听到了,只是并未放到心上,还在专心致志的清疮。
谁能想到他打翻了醋坛子,喝了几罐子的陈年老醋,不依不饶起来。
被他拽得一个踉跄,少女顿时不悦,扭回头杏眼含怒的质问,“你干什么?”
都说了她在做事的时候最讨厌被人打扰,他偏偏就往她的枪口上撞,存心的吧?
一见她怒目而视,夜璃焰顿时败下阵来,眼神中含着委屈与醋意,偏不敢和她大声,抿着薄唇控诉,“你怎么能看男人的裸体?”
他很不开心,不对,应该说是很愤怒,有种直接结果了秦逸书的冲动。
黎青雪简直莫名其妙,看看床上穿着亵裤肿成猪一样的秦逸书,又扭回头看看敢怒不敢言表现的十分委屈的男人顿感哭笑不得。
吞了口唾沫无辜的问,“这也叫裸体?”
尼玛,如果这样都算裸体的话,那现代那些穿着比基尼的是不是得叫被解剖了?
“不然呢?”夜璃焰几乎是怪叫着反问。
脱得就剩下一条裤子,不叫裸体叫什么?
黎青雪无语望天,忍着一巴掌乎死他的冲动,咬牙切齿的道,“他穿着裤子呢!”
她就擦了,怎么能碰上这么个封建老顽固?
你顽固就顽固吧,别捎上她行不行?这一副抓奸在床理直气壮的变态模样怎么看着这么找抽呢?
夜璃焰双目通红的低吼,“那也不行!本王不准!”
她只能看他不穿衣服的样子,别的男人通通不准看!他在心底默默强调。
我靠!这货脑子纯属有病!她这是救命好不好?
黎青雪忍着破口大骂的冲动,纤指一抬指着门口的方向气呼呼的道,“我现在以一个医生的身份命令你,马上给我出去!”
虽说一时半会儿的秦逸书死不了,可她很累,折腾了几天几夜,吃吃不好,睡睡不好,又是大病未愈,就是铁打的,她也扛不住。
正准备着赶快把秦逸书的小命儿给勾回来去安心休息睡觉,他在这裹什么乱?
“你…你赶我?”夜璃焰满脸的不可思议,表情受伤至极,再次露出可怜大狼狗般的眼神。
男人愤怒的表情渐渐转为忧郁,然后是委屈,最后演变成了黯然,把黎青雪看得一愣一愣的。
哎我去,她这是积了几辈子的德,才碰上这么个千年不遇的奇葩?
胸口剧烈的起伏了数次,她抿了抿漂亮的粉唇,无奈的道,“王爷,你也不想秦太子在赤龙出现什么不测吧?”
他要是一如既往的强硬,她或许会犟脾气的由着他去,可他一露出这可怜巴巴的表情,她就没脾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