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酒儿哭了一会儿似乎是累了,但脸一直埋在明尤的怀里,不肯露出来,风若见此,拿了一旁的披风,递给明尤,他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披在明酒儿身上后一把抱起她离开了。
望着他们的背影,风若心底一阵不是滋味,如果不是她,明酒儿今天应该是和明尤一起来皇宫的吧。
三皇子府距离皇宫不远,但那条路上也没什么人,明酒儿性子活泼,不爱带丫鬟和小厮在身边,虽武功不错但真正遇到有意要算计,她也不过是个弱女子。
想着,她又回头看了看黎皇,微微眯起眼睛,如果这个皇帝愚蠢到利用明酒儿给明尤打击,那他就太蠢了。
想着深吸口气,她也没了心思,径自离开,没有人敢阻挠。风若没回揽月殿,只一路来了明尤的住处。
“她怎么样了?”
下午还笑靥如花一心要滑雪的女孩,到了晚上就变成了如此模样,说不心疼不震撼是假的,但风若也知道,心疼和震撼也救不了她,也不能阻止已经发生了的事情。
明尤愣了一下,阴沉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但还是带着比往常更多的冷气,“已经睡下了。”
她张了张唇,一时嘴笨,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又不知道除了安慰,还有什么可说的。
明尤提步走在前面,风若跟随在他身后,两人来了不远处的院子里,雪还没完全溶化,天很冷,刺骨的风能从四面八方吹入身子里,明尤骤然停住,风若站在他身后抬眸看着他。
伟岸的身子突然转身,他将她拉入怀中,猝不及防的他的气息传来,带着浅淡的玫瑰花香。“我一直以为,我能保护好她。”
他声音沙哑,带着晦涩的歉疚。风若心下一软,伸手放在他后背,轻轻的拍了拍,低声道,“你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她身边,明尤,她是你的软肋。”
她提醒了一句,尽管很残忍,但像明尤这样的人,有了软肋就要做好被人盯上的准备,不管这件事是谁做的,很显然,他想通过伤害明酒儿来打击明尤。
明尤身子僵了一下,脑袋搁在她肩膀上,蹭了蹭,没说话。
风若第一次感觉到他的柔软和无助,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他,至少让他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
两个人,站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风若披着红色的披风,里面穿着冰蓝色的长裙,被明尤抱了个满怀,他们谁都没动,只直直的站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周边的一阵窸窸窣窣声传来,风若身子僵了一下,对上明酒儿一双灰暗不明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们,似乎已经很久了。
她忙拍了拍明尤的后背,示意他看过去,明尤眉头一皱,忙上前拉着明酒儿的手,“怎么不穿件衣服?”
她抬眸,眼中蓄满泪水,可怜兮兮的。
“皇兄……”
瘪了瘪嘴,她又要哭了,明尤一脸心疼,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衣把她包裹住,“没事,皇兄以后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了,酒儿别担心,没人能够伤害你。”
明酒儿不动声色,小巧的脸上没什么情绪,眼睛却盯着风若在看,在她看过来时,她突然扯开嘴笑了笑。
这样的笑怎么看都透着一阵诡异,让风若心底起了一阵寒意。之后,明酒儿又一次睡下了,明尤试图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抿着唇一字不说,他也只能无奈叹气。
晚些时候,风若要离开,明尤要送她。
两人走在安静无人的路上,明尤情绪有些不好,风若静静的跟随在他身边,淡淡道,“我身边有个丫头,她之前被游宏丰折磨得不成样子,好长时间不能下床,但一句话也不肯与我说,直到庄青一次说漏嘴,在我的逼迫下,她才一点一点的回忆。”
“但……如果让我再选择一次,我情愿我什么都没问。”
说到这里,风若停了下来,明尤也跟着停下来,眸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抹疑问。
她苦笑了一声,“我逼问她是为了给她报仇,最后也报仇了,但……伤害不是通过报仇能减小的。她不想说的时候,逼着她说出口,就像是让她亲手撕开那些伤,看着那些腐烂后的鲜血淋漓。她承受不住,就会想去做点疯狂的事情,抑制自己的痛楚。”
“比起游宏丰带来的伤害,我对她的伤害并不少,而她偏偏没办法怪罪。因为她知道我是为她好,为了给她报仇。”
风若不太想提起这段过往是因为她当初亲眼看到亦欢拿着菜刀往脖子上抹,是在她报仇完之后,是在她将游宏丰废了之后。
她并没有开心……反而不如之前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来得轻松。
那天,她假扮贼人,突然袭击,她追她追了很远,明明武功与她相比差远了,却还一直不放弃。
明尤愣愣的看着她,为了一个手下而自责的女人,她的善良让他心惊。
他笑了笑,格外温柔,风若微微敛眉,淡淡道,“回去陪着她吧,我先走了。”
风若回了揽月殿,亦欢正好在,她愣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扬,“今天可有什么收获?”
亦欢斜躺在软榻上,瞥了她一眼,嘟囔了一句,“你确定庄青那小子说的是真的?我们差点把黎城翻过来了,也没找到雪月琴。”
“慢慢来,要是这么容易就被我们找到了,你当人家傻啊!”
这个结果在她的意料中,也没多说什么,拍了拍亦欢的腿,让她躺过去一点,自己坐了下来。
“听说,今天那个叫明酒儿的公主,出了点事?”
身侧,她带着点试探的声音传来,风若愣了一下,又很快恢复正常,点了点头,“嗯,现下也不清楚,怎么了?”
“没……我就问问。”
说着,她悠然从软榻上坐起来,脸上一阵云淡风轻,“那天……让我追了十几里路的人是你吧?”
风若身子一僵,笑了一声,“什么追了十几里路?你在说什么?”
亦欢瘪了瘪嘴,淡淡道,“别不承认,就你这小身板,化成灰我也认识,放心吧,我没事儿了。”
说着,她一溜烟儿已经出了房门,风若愣愣的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兀自发笑。
转眼,到了凌晨。风若迟迟没有睡意,在秋国,每到年关的最后一个时辰都必定是一家人守在一起过的,俗称守岁。
但在黎国,是大年初一的早晨才聚在一起吃早餐,寓意团圆。风若披着厚厚的衣服站在窗边,看外头积雪哗啦啦的从树枝上掉下来,砸在地上,每过一段时间就有一团。
“还没睡啊?”
屋里何时进来人了她都不知道,诧异回头,见着庄青脸色冻的通红的出现,眉头一皱,她忙迎了上去,“怎么这时候还过来?外头这么冷!”
语气中带着一丝埋怨,庄青也没放在心上,淡笑道,“既然还没睡,就陪着我一起守个岁!”
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庄青直接拿了一旁的披风给她系上,风若披头散发的就被他拉着出去了。
“这是去哪里?”
他在前头骑马,她坐在后面,风都被他挡了,风若也感觉不到冷,脸贴着他后背,嘟囔了一句。
庄青没理会,只淡笑了一声,直到马匹停下了,她惊愕的看着眼前的房子,瞪大了眼睛不敢眨一下,“你……你们……”
她不敢相信,眼前的房子外形上和吟唱楼一模一样,只是为了融入当地的建筑风格,稍微做了一点改变,熟悉的感觉让风若眼眶一阵发热。
庄青在她脑袋上一阵胡乱的抹,“走吧,他们都等着了。”
往常,风若在年三十这天是最忙的,要赶两场,在家和风宇阳他们一起守岁后又匆匆忙忙的加入亦欢楚承他们的战队吃火锅,而今年,他们都在黎国,都知道彼此的存在,因此在她走进去时,所有人都在,大家围坐在一起,都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可算是来了,我可都饿了好久了!”柳如是一见到她就恨不能怼上一通。
虽是这样说,眼底却带着无边的笑,招呼着她坐在自己身边。
风若一时被感动了,也懒得和她计较,红着眼眶坐下。
一家人,和和气气的坐在一起,柳如是总是说起风若的丑事,但偶尔事件里出现风城时,她都会停顿一会儿,把他给抹去,然后再继续说。
每到这时候,风宇阳嘴角都会有一丝抽搐,偶尔看看庄青,但他还是那副傲娇样,根本就不搭理。
“之前爹爹在猎场受伤,之所以好得那么快,还不是因为庄青特意找的……”
“风若!”
庄青陡然把酒杯往桌上一搁,威胁的看了她一眼,风若瘪了瘪嘴,不再说话,心想让你扭,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酒席在凌晨刚过的时候散去,风宇阳他们都直接住下了,风若注意到桌上的盐酥鸡没人动过,就让亦欢给打包了。
“我怎么记得这是二公子最爱吃的东西?之前柳姨娘还特意吩咐人做了呢,还以为是她喜欢,结果都没动过。”
亦欢边装起来,边出声道。
风若想着柳如是那张口是心非的脸就想笑,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我先走了,晚上注意着点,柳姨娘问起这盐酥鸡去了哪里,你就说如她所愿,去了该去的地方!”
风城还没睡她能想到,但没想到秋景玄也在这里,因此,当风若大大咧咧开门时,看到屋子里同时僵住的两人,脸上的笑顿时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