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别过他的目光，红着脸转移着话题，指着天际边滑过的流星道：“你看，人间说若是看见了流星，就可以许愿，上天便会帮自己如愿以偿。”
他揽着我的肩头亦是看流星划破云层，只指尖在深沉的天空中淡淡一点，便是繁花齐坠，星明洒在树梢上，影下婆娑。
隔日小妖起了个大早，颇是贴心的前来侍奉，端了两盘糕点道：“上神快来尝尝，这可是小妖好不容易才从御膳房那边要来的呢，说来也是奇怪，以前的时候，帝妃虽然被打入冷宫没有剥夺封号，但是御膳房那边的奴才可都是看着皇后娘娘的眼色行事呢，帝妃可没有少受欺负，今日倒是不一样了，我去拿这糕点，总管太监也只是稍稍说了两句难听得，不比往昔。”
我对着镜子往发髻上别了根珠花，点头道：“嗯……或许是他们良心发现，觉得自己之前的过错很不合适，所以才会突然对我们示好。”
小妖摇头：“可是小妖总感觉有些问题。”
不及我将一瓣好些珠花插进发髻，便听门外传来一道刺耳的声音，“长乐帝妃接旨。”
我茫然：“接旨？接谁的旨？”
小妖提醒道：“这里是皇宫，自然是皇上的旨意。”
我恍然大悟，哦了一声，理了理袍子，颇有气势的出了寝宫。
“兹有帝妃长乐，囚于长平宫中三年，深感其错，三年来修身养性，朕心甚慰，特此解除长乐帝妃之禁足令，重回后宫”
我捧着圣旨皱眉摇了摇，“你说这皇帝的脑子是不是抽了，怎么忽然接触了禁足令，我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便下旨让我重回后宫。”
小妖咬唇道：“着实有些蹊跷。”想了片刻又道：“啊，我知道了，或许是陛下还有些放不下娘娘，这几年又一直有将娘娘接出后宫的心思，所以上神和陛下说了话，陛下心软了，才会下旨将娘娘给放出来。”
我环胸扔掉圣旨：“什么意思？其实在冷宫中也挺好啊，至少见不到那个昏君。”
小妖匆匆忙忙拾起我扔掉的圣旨，护在怀中，“上神可不能这样想，上神下凡可是必须要见那位昏君……啊呸，陛下的。”
我理了理袖子，回身看她，“是不是禁足令解除了，我便能随意行走皇宫了？”
她乖巧点头，我捋着袖子想了许久，才道：“也好，这样的话我就可以随意出去看热闹了。”
我扬了扬袖子，心情大好，靖国的皇宫看起来布置的也不错，景色倒是合心意。小妖步步紧跟，生怕将我给弄丢了，瘪了瘪嘴：“可上神恢复了帝妃的身份，后宫的那些妃嫔每日都该来给帝妃请安的。”
我扬眉：“还有这个规矩？”
小妖可怜兮兮点头：“不但这样，帝妃还要在每日卯时给皇后娘娘请安，还有，还有……”
她的声音顿的厉害，我侧目看她，“卯时起来，可卯时天还没亮呢。”甩着袖子继续看她：“还有什么？”
她吞了一口口水：“还有给陛下侍寝。”
“……”
侍寝这回事情，还是极为难做的，在人间不能使用术法，唯有用迷药，可是万一其中出了差错，那岂不是本神的清白不保？况且，我还有天尊……
“可不可以不侍寝？”我眯着眼睛，她伸出手指算了算，道：“似乎不行啊，毕竟帝妃身为后宫众妃首位，一个月至少要侍寝三次的，这后宫中本来嫔妃便少的可怜，看来上神是逃不掉了。”
我遮住眼睛，无奈道：“可是司命星君从来都没有和我说过这一茬。”
小妖嘟囔了一句：“若是和上神说了，上神还愿意下凡了么？”
这倒是一句大实话，我敛了敛袖口，目光穿过眼前花叶缭绕，定格在那处厢房之中，九重天上一早儿便有天上的仙官来求见天尊，里面说着什么我也不晓得，大抵同人间的事情有些关系，我愣了许久，才缓过神来，轻声问小妖：“你可是知道这宫中有什么王爷或是年龄稍大些的皇子？”
小妖思纣道：“王爷倒是有许多，咱们陛下还年轻，唯一的皇子便是皇后娘娘身边的那个，只不过今年才五岁罢了。”话毕又昂头道：“上神问这件事做什么。”
那约莫便是王爷了，我摇头淡然道：“无事。”昨夜的那个男人，为何总觉的在什么地方见过呢。
闷了数日，总算是能到花园中光明正大的散散心，好在小妖曾经是宫中的侍女，在长乐帝妃的身边三年，对宫中的情形还算得了解，“这宫中呢，除却皇后与玉妃和柳妃之外，还有江妃，陈妃，刘美人，郭贵人。这几位倒还算得宠，余下的那些妃子，甚至连陛下都不晓得是谁，不过是民间各地选上来的绝世美人儿，还有军机重臣那些大人家的女儿和侍妾，陛下对这些人原本是极不喜欢的，娶进宫中来也不过是为了安抚民心罢了，方才说的那些，虽然其中也有些是来自民间，但性子极好，又温柔善解人意，于是陛下就多宠幸了些，至于孩子，陛下如今只有皇后生的那位皇子一个儿子。”
我拂开垂柳，听的仔细，“说起来这位皇帝倒不是昏君，懂得分寸。”
小妖道：“陛下唯一犯糊涂的一次，便是将长乐帝妃带进了宫中，他晓得帝妃进宫是为了自己的心上人，但还是接纳了帝妃，直到帝妃想要杀了陛下，陛下都没有想过要对帝妃怎么样，所以，也许这便是命。”
的确是命，他对长乐真心，长乐却永远不曾将自己的心交给他，事到如今，往事都已经烟消云散，恩怨都不在了。
“娘娘最近脾气可是很大，你我都要小心着些，勿要撞上了枪口。”老宫女带着一众小宫女从我身后疾步前行，教导宫女的话甚是清晰的落入耳畔，我转身看过去，只见得那老宫女甚是慌张的愣了愣，随即便领着众位宫女跪下身去，恭恭敬敬道：“奴婢拜见帝妃娘娘。”
我抬袖柔和道：“免礼吧。”
老宫女颤抖的站起身，不敢昂头看我的眼睛，做贼心虚般的抖着声道：“奴婢们还有要事，暂时先告退。”
我瞧着她走的甚是着急的模样，淡然道：“她似乎很怕我。”
小妖点头：“这个老东西之前还嘲笑过娘娘呢，上神一定要小心那位陈妃，她之所以能够进宫，有八分是因为帝妃，她仗着和帝妃长的有些相似，便平步青云，成了妃子，之前帝妃被囚禁在冷宫的时候，她可是没有少捣乱、”
这样一说，我倒是更加好奇，难不成祖神给我得这副驱壳太过廉价，所以才会有这样多曲艺同工的容颜？“陈妃？”我揣摩这两个字，“你这样说来，我倒是也想看看，她究竟和我有多么相像。”
她恍惚了一阵，随即道：“其实小妖也挺好奇的，娘娘和上神，真的太像了，若不是上神性子活泼，又如此不拘小节，小妖也真的以为是帝妃回来了，只不过是小妖亲自送娘娘离开的，小妖也知道，娘娘是不会再回来了。”
我抬手拂掉她眼角朦胧，笑道：“傻丫头，人有祸福旦夕嘛，这样伤感做什么，按着司命星君的说法，帝妃着实和本神有些关系，她是本神前世未出生的妹妹，所以才会如此相似，原本以为下凡之后，能够有机会见她一面，可惜了。”
小妖蓦然间抓住我的手，换了话题道：“上神不是想知道陈妃长什么模样么，我带上神过去看。”
小道幽禁，鱼池子那边，华衣女子正愤然的端着一盏鱼食有一搭没一搭的喂鱼，小妖松开了我的手，一字一句道：“就是这个陈妃娘娘，之前故意去冷宫见帝妃，欺负了帝妃还险些打了帝妃，但是上神有没有发现一件事情，这张脸，不是她的。”
“不是她的？”我凝目看去，问道：“不过是凡人罢了，为何会有换脸的法子，这说不通。”
小妖反驳道：“上神你再看看，她根本就不是凡人，小妖虽然这几年遵从司命星君的吩咐，不能暴露身份，隐藏了身份，但是小妖是亲眼看见她的脸并非是这样的。”
如今我敛了仙气，与凡人没有什么两样，自然也看不出她的真身，便只好问小妖：“幻化成别人的容颜着实是件简单的事情，只要是神仙和修为好些的妖魔都可以，可她竟也能敛了身上的气息，八成是来头挺大得东西。你可能看出她是什么？”
她摇头：“不能，不过我知道，她每隔月十五便会独自一个人离开皇宫，而且她从来都不吃海鲜。”
我踌躇道：“海中的东西，水族的神仙也说不准，可是她敌对长乐帝妃算什么，幻化成长乐帝妃的容颜，是为了接近陛下，而接近靖国皇帝有何意图，难不成也是为了……”
隔岸的老宫女正颤巍巍俯身跪着，似是见自家的主子生了气，不敢多做言语。
我回过身，缓步朝着花叶深处走去，“走吧，看来有人要同咱们抢东西了，你悄悄盯住她，她的身份，咱们要查清楚。”
小妖嗯了一声，跟住我的脚步，行了许久之后，才走出这个园子。
“最近上清境中有些许事情需要本尊亲自处理，你等的久了，勿要怪本尊。”他在花下吃茶，我双手搭在桌案上环着胳膊，凑近他一些，轻声道：“我不会怪你的，我会等你，等你处理完那些事情之后，我再来找你。”
他抬眸看了我一眼，容色不该：“今夜，本尊要去冥界一趟，你乖乖留在这里，好好照顾自己。”
我鼓着腮帮子，眨了眨眼睛，“去冥界做什么？什么时候会回来？”
他道：“前些年间有一桩案子，除了冥界之外无从下手，本尊会快些回来，你若是一个人不大习惯，便让杏妖来陪你。”
我恍然，摇了摇头道：“不必了，我其实胆子挺大得，况且我原本就在凡间有些时日，没有什么习不习惯之说，只是你要小心些，早点回来。”
他抬指抚在我眉心，道：“嗯，本尊答应你，会早些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