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就是太镇静，太清明了，好歹上辈子你还被他给伤的体无完肤来着。”他坐下自顾自斟了杯茶，偷偷道：“本神和你说啊，之前的时候，天尊不让你和令渝见面，原本还怕你们旧情复燃来着，虽说这些年来，一切的一切，天尊都已经看的淡然，但是对于你，天尊可是护的打紧，没想到，事到如今你竟然还关心新娘子，而不是那位新郎官。”
“那一切不过是祖神给的一个考验罢了，当年我下凡历劫，与他的所谓情缘，所谓爱恨，不过是天命之上续出得一条无关打紧的孽缘罢了。那一辈子已经过去了，这辈子，约莫是不会再想起了，但是他当年伤我太深，这辈子救下我两条性命，就当是他还给我了吧。”我握着杯子站起身，花下徘徊，与之相比，我倒是还更担心人间的事情，事关三界，须得快些解决了。
“你现在的心中已经有了天尊，哪还容的下旁人了，本神想啊，等到这件事情解决之后，大约便能喝到你和天尊的喜酒了，唔，这可是件大事，应是趁早让青枫那小东西准备喜帖，上清境中的喜事，估摸是要惊动整个八荒了。”
我叹息道：“结果如何，都还不清楚呢，我只想，能守在他的身边便已经满足了。”
子梨上神感慨的随后说了几句诗，我听着甚是陌生，大约也就是什么爱啊，月啊，还有秋风之类的说辞。
宫外灯影摇曳，我握着那枚令牌靠在窗前回想着刚刚入上清境的那些时日，气死假如没有那些前缘，我大约也会爱上那个男人。
看了一会儿忽然有冷风拂过，我昂起头，只见月夜中滑过一缕灵泽，夹杂着神仙的仙气。我收回令牌，站起身，难道这皇宫之中还有旁的神仙？
觅着那道仙气而去，倒算不得远，只是离花园子比较近，我撩开绿藤，只见陈妃与一黑衣女子立在隐秘处，陈妃披着雪色斗篷，眉头紧拧，凝声道：“谁能想到那个贱人还能从冷宫中出来，自从那个贱人出来之后，陛下便再也没有来我宫中了，你不是和本宫说过，那药一定会要了那贱人的性命么，为什么如今她还能活的好好的，为什么！”
黑衣女子瞧不清楚容颜，不过倒是能听见声音很低沉“我也不知道，那药着实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要了凡人的性命，你之前不是亲自验证过么，为何对她不见效，这个便要问你自己了，多行不义必自毙，我劝你，不要再想着害人了。”
陈妃嗤笑一声，道：“现在开始后悔了？当初是你自愿为我利用，如今，却是后悔了？你可别忘记了，我哥哥的性命，还有他的那张脸，可只有我有法子，让他活着，还是死了。只要我一个不高兴，他便即刻魂归黄泉，你不是神仙么，既然连你都没有本事来治好他，你还能怎样？”
黑衣女子藏在袖子中的手握成拳，凝声道：“我虽然是神仙，但是他身上的毒，我不能解，你让我做的，我都做了，你想要那张脸，我给你描了一副相仿的，甚至比那张脸还要精致两分，你想要的，我都已经替你做了，事到如今，你还拿你哥哥来威胁我。”
“不够，只是相仿罢了，我想要张一模一样的，我想要她死，只有她死了，我才能得到陛下的宠爱，所以，我要让你杀了她！”
“杀人，你想顶替她，你已经杀了她一次，难道还要第二次么？”黑衣女子有些怒气，声音更沉些：“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了你么，还是你觉得，老天不会对你怎样，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回头是岸……”
“啪！”
陈妃扬起巴掌便落在了她的脸上，她没有再说话，也没有还手，只是任由她旋身离去，而自己却怔怔的楞在原地。
我缓步从树荫深处走了出来，她察觉到了有人，便转过身来，警惕的看着我。
我提着广袖，在她的面前停下了脚步，是她，她与我皆是一愣，我动了动唇角，她抢先一步开了口：“你是帝妃，还是……”
我笑道：“你是龙女，我们在龙泽的时候，见过。”
她恍然：“是你，是他。”
月下的梧桐树格外好看，我与她站在水泽旁，她泪眼磅礴，沙哑着声音，“在人间的时候，是我的错，但是我们注定命中无缘，我不能欺骗自己，也不能欺骗他，这些年来，我一直以为他只是普通的凡人，只是没想到，还能在龙泽遇见，你们现在应是很幸福吧。”
我诧异道：“为何不问我为什么在这里？”
她摇头，“其实看见长乐帝妃第一眼的时候，我便觉得是你，虽然你我只见了一面，但是我记得你的性子，不似她，她太温婉，太淡然了。”
“我来皇宫的这些时日，听到关于长乐帝妃最多的说辞，便是淡然。”我启唇道。
她扬起唇角，“是啊，她比我们这些神仙，更像神仙，清心寡欲，与世无争，只可惜，她来错了地方。”抬头看我：“你呢，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长乐其实已经死了对不对？”
我颔首，“我是因为奉了上面的命令才来人间的，至于是什么事情，我暂时还不能和你明说。我刚才听见你和她说得话了，你难不成，和她哥哥？”
她不屑笑道：“我和她的哥哥，其实是上辈子欠下来的债，我欠下他的债，这辈子是来还债的。其实，所有人都不晓得，那一世我为了爹娘嫁给他，经的一闹，他家甚至不愿再留下我做媳妇，是他，拼命的护住我，他体弱多病，我嫁给他是为了冲喜，可是他却待我如亲人，在家人与外人的面前护我，爱我，还为我险些丢下性命，我终于能放下心中念了很多年的青梅竹马，接纳他。只可惜，神仙历劫，又怎会善终呢。我没来得及看他最后一面，他留给我的书信中，曾说他从不后悔娶了我，也从不后悔爱上我，他想让我好好活着。”
我握住她的手，这样痴心的女子，初次相见的时候我竟然还将她当做情敌，着实是我糊涂了。“所以你现下来找他，他究竟怎么了，为何连你也没有法子，还要为他求一个凡人？”
她笑色愈发苦涩，“他家乃是灵族转世一脉，如今虽然是凡人，可是他自幼身上便有一种灵族的毒，我曾经着手调查过，他的祖父那一脉曾经喜欢上了灵族的女子，却因为身份的关系，被抛弃，所以那女子在临死前在他家子嗣男丁的身上下了剧毒，只有自己的血脉才有解毒的法子，这个办法固然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但是，也正是因为如此，陈妃是那女子留在人间的血脉，只有她才能解毒。灵族的毒药太过诡异，我根本无从下手，所以，只有听她使唤，被她利用，我同地府掌管本地的鬼差有些关系，得知天上给长乐帝妃的阳寿只有这几日，才给了陈妃毒药，但我没有想到，她是如此贪婪。”
“凡人贪婪，只是你的心上人，说到底还是值得你这样做一做的，可，人神相恋，有违天规。”
她低下头，沉声道：“你也说过，我的心上人，值得这样做一做，为了他，即便是不做神仙又如何，你不晓得，神仙的岁月中，剩下的只是孤寂，是冰凉，做人也挺好，每一世尝遍爱恨情仇，这是做神仙的，无法体会到的感觉。”
她已经有了恋凡之心，便注定此生要万劫不复。她默了会，问道：“他现在还好么，我对不起他，这些年来，我唯一的愧疚，便是不该利用他。”
我点头，“很好，他从来都没有在意这些事情，毕竟神仙历劫，不过是茫茫仙途中的过眼浮云罢了，你不必在意。”
“上次走得匆忙，忘记问你的名字了，还有，他也是龙族么？”
我道：“我，叫长欢，他是龙族，若不然也不能带我进龙泽呢。”
她遥望天色，扯开唇角：“如今我能做的不多，只能祝福你们。”
我含笑回道：“那我便收下了。”
她还不晓得天尊的身份，不晓得，她若是知道，他是天尊的话，会不会心中的愧疚少那样一点点，她轻声同我道：“后日，陈府中会有杀手刺杀那个人间皇帝，到时候我会对你出手，你只需打伤我便好。”
我皱眉道：“打伤你？可是我如今在人间法力全无，无法与你抗衡。”
她扯了扯嘴角，眸光落在我袖口处，“若是我感应的没错，姑娘身上应该是有法器，到时候，姑娘只需用这法器打伤我便好。”
我握着袖口有些踌躇，见她目光深沉，便只好点了点头。
司命星君让我英雄救美，而我若是失手打伤了她，千玉扇不同旁的法器，定然会伤她不轻，这样一来，叛贼势必会被擒拿，而我赢得皇帝的信任，是一举两得。可我唯独觉得，有些对不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