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红莲业火的消息,我也只在子梨上神与长清大神的口中听过只言片语,大约便是红莲业火阵越发的脆弱,甚至连玄浮殿那边都未曾算到红莲业火终究何时会熄灭。
我站在庆黎殿内,遥望着漫天合欢飘散,手中握着那枚雕刻已成形的玉佩,前几日子梨上神还同我说过折扇的事情,只不过这几日都忙着雕刻这个东西,没来得及下手做折扇。
舞央小仙被我打发到别得神仙处看桃花去了,整个庆黎殿便剩下了我一个神仙,我将玉佩放在玉案上,拾起案上的东西,小心翼翼的雕刻打磨,人间的男女都喜欢用玉佩做定情信物,不晓得天尊见到这个东西之后会如何反应。
拾起刻刀的那一瞬,我忽然感觉到心口有一阵剧痛,因着来的太过猛烈,甚至没有等到我反应过来用灵力压制住心口的沉痛,便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鲜血落入玉佩,玉上莹莹光芒乍现,我连忙从袖子中掏出了帕子,擦拭掉玉佩上的血迹,门外有神仙的脚步声,我心下一惊,慌乱的用广袖藏住玉佩,帕子草草的擦掉嘴角血迹。
好在进门而来的并非是天尊大人,而是子梨上神,“这几日本神好不容易清闲了下来,本来是想找你聊一聊关于扇子的事情,可是算一算时日,那姑娘的生辰还有时间,便也不来催你,但是长清大神那里不愿意收留我,你家的天尊大人打发了我两盏茶,思来想去还是同你说说话,毕竟你可不会将本神给赶出去。”
我没有意料到他会突然过来,惶然起身,可起身之际却是无意抖落了那张带血的帕子,“子梨上神。”
他抬扇子本是笑意盎然来着,可是眸光无意落入云层,脸上蓦然罩上了层阴寒,我俯身便要去拾起那帕子,谁晓得他扇子一挥便将那帕子给收入了手中,看了片刻,才将目光转至我,语气沉重:“告诉本神,这帕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脸色一白,躲过他炙热的目光,道:“前几日不小心划伤了手,所以才会成这样,子梨你将帕子还给我,我真的……”
我伸手想要从他的手中抽出帕子,怎奈何他极快的便将帕子给消失在手中,我神色不大好,看着他道:“你想要做什么?”
他挑眉冷声道“本神并不想做什么,你也休要骗我,本神好歹当年随天帝上过战场杀敌,大大小小的伤见过几千次几万次,你以为随意编出一个理由便能搪塞本神了么,告诉本神,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垂首不愿说话,他缓步上前,冰凉的大手握在了我的手腕上,脸色愈发的深沉:“你身上为何会有内伤?勿要再欺骗本神说是在凡间的时候受下的,你得内伤如今牵动了元神,你将仙元给了谁?嗯?”
他咄咄相逼,出口凛然,我眼前不自觉的凝起了霜雾,既是自己伤怀,又害怕他告诉了明珏,捞住他的广袖便附身跪在他的面前,他蓦然惊了惊,反手扶住我的胳膊,关心道:“你想干什么,为什么要跪下?”
我稳着声,强行压住身子中的不适,声音有些颤抖:“你不是说,若是先解决红莲业火这件事情,还有一个办法,便是让天尊恢复修为么,我是无妄果的果灵,我的仙元和无妄果的效果大差不差,甚至比无妄果还要有用,或许,这个办法不能恢复天尊所有的修为,但是至少,可以先恢复几万年得,子梨,我求求你,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我如今的身份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我做的这些事也不能让天尊知道,若是他知道了,我担心他……”
他皱着眉头接过我的话:“你担心他不再愿意用你的仙元,你可真是太傻了,你当真以为这个九重天上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么,天帝天后早便想到了这件事情,只不过你可知道为何没有一个人同你提起这件事情?乃是因为你的仙元便是你的魂魄。你本就脱离了无妄果,仙元需要养在如今这具身躯中几万年甚至几十万年才能算的彻底融合,如今才几百年,你就将自己的仙元给动了,到时候只会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我摇头:“我不怕魂飞魄散,我只是不能有勇气亲眼看见他魂飞魄散罢了,子梨,你不要告诉他好不好,就当做是我求你了,子梨,我求求你,不要。”
他许是见我这样有些不忍心,紧皱着眉头不再开口说些什么,俯身扶起我,怜悯道:“你对他的一片真心,当真日月可鉴,长欢,你要答应本神一件事情,无论怎样不允许你将自己的仙元全部给了天尊,如今天上的局势尚且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若是你提前魂飞魄散了,天尊该如何,即便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天尊考虑考虑。”
便是为了他,我才会这样做,祖神曾经嘱咐过我,我的仙元是疗伤的好东西,但是我若是自己将仙元给贡献了出去,到了不可挽回之后,便只好魂飞魄散,神仙没有前世今生,而果灵更是没有,若是真的魂飞魄散了,甚至连一缕气息都难以留下来,也许,我会为了他而活下来,也许,这样也好。
听说青媱上神最近在沐阳宫闭关修炼,不见任何人,曾来过上清境一次,不过片刻便被青枫司命给送了回去,长清大神说她的大劫便在两日后,至于天尊会不会出手相救,仍旧是个未解之谜,但子梨倒像是清楚了一切,只一味的摇头。
舞央说沐阳宫中的侍女送来请帖,听说是青媱上神要请我吃茶。
吃茶这件事情,我从来都不曾相信她是诚心诚意的来请我吃茶,但她是上神,总归我是要给她些面子的。舞央要随我一并前去,我未阻拦,舞央虽然是个小神仙,但是关键得时刻,证明一番我的清白还是十分有用的,
沐阳宫,比不得上清境那样巍峨,不过是按着上神的规格所造的一处宫殿,前后有仙将把守,倒是不失上神的体统,小仙女引我入正殿,正殿之中那个女子正握着茶盏赏着瓶子中的一株梅花,凤眸柳叶眉,比之前在上清境的时候要消瘦许多,素衣白裳,举止也多了些许稳重,撂下茶盏转身回首,凤眸扫过我,嘴角扬起一抹淡笑:“你来了。本上神还以为,你恨我当日屡次害的你险些丧命,不愿意再见本上神了。”
我抿了抿唇,依着品阶给她行了个礼:“上神传唤,小神不得不来,也不敢不来。”
她拂袖坐下,笑色凄然,“坐吧,此殿中,我已经打发了剩下的侍女离开,只剩下了你我与舞央三人,未曾想,当日在上清境之后,你我再相见,竟然是如此光景。”
我面不改色道:“上神在这沐阳宫中,也是清心寡欲,这些时日以来,上神过的,可还好。”
她摇了摇头,杯盖拨着翠色茶芽,“在沐阳宫中的这些时日,我一直都在想,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可是几日想来,才发现,我什么都错了,我妄图用自己的一点点真心与爱打动天尊,我喜欢天尊,虽然他总是会对我视而不见,时日久了,我也渐渐的习惯了,我得错,便错在,将几万年来的爱,全部付诸在一个不可能的神仙的身上,我嫉妒他对你的好,所以才会欺负你,我以为我是上神,论容貌品阶,我都要比你优秀,天尊固然会选我,但我永远也不晓得,有时候爱是不需要那些原因,或许我这样做,只会让他厌倦,烦躁。”
我扫了案前呈着的一盏热茶,听她继续淡然道:“以前的事情,是我的错,请你多多包涵。”
在沐阳宫的这些时日,她好似真的明白了不少,也看清了不少。我低头,抿紧了唇,片刻后才道:“上神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爱罢了,爱之中,没有对错。”
她抬眸看我,起身悠然行至我的面前,芊芊玉手竟出乎我意料的搭在了我的手背上,道:“我可以叫你长欢妹妹么,我没有妹妹,母后走了这些年,父君始终不愿意再继续纳妃,其实我虽为上神,而这个上神多半也是天尊送我的,我一个人孤单了几万年,甚至已经不晓得,什么是情了。”
我心口中依旧有些不安,或许是因为放不下当日的事情吧,但是她如今已经看透了一切,我是不是也应该放下一切,与她和好?
舞央倒是拧了拧眉头,悄悄的拉住我袖子,我回过神来,看着她抿起唇角,道:“上神厚爱,长欢受宠若惊。”
她嘴角浅笑依然,抬起冰凉的玉手在我的脸颊上摩挲,眼中略有云雾,“太好了,本上神也有妹妹了。”
我从她的眼中能看见凄凉,可唯独看不见那些所谓的情义,我不晓得她说的这些话究竟几分真,几分假,或许是我的直觉出了错,或许,是因为我放不下往日的恩怨……
“舞央总觉得,青媱上神此番做法,有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