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回去吧。”一直未出声的小姑娘帮女人拉了拉毯子,转身后,她声音清脆道。
我抓着手机,实在不能理解韦御风母亲的反应。韦御风是她生的儿子,自出生后她就把他送到了福利院,一别三十多年未见。正常人,听到儿子的消息只会激动得语无伦次,迫不及待的就想见到他。邓琳的反应实在让人太费解了,她究竟出于什么心理不想见到韦御风?
我跟着柳又平出了房间,小姑娘送我们到门口,我前脚踏出去,房门随即就关上了。我的手机还在响着,我的心很乱,这个时候接电话,我肯定会乱阵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按了拒接。
下了楼,要出院子时,韦御风的电话又打来了。
我再一次按了拒接,他马上发信息过来:去哪了?
“你自己回去吧。”柳又平将车钥匙递过来,“不然,你今晚该没法交差了。”
“那你怎么回去?”我看看四下,并没有另一辆车了。
“走回去。”他语气认真。
“上车吧。”我现在乱得很,没有心思跟他斗气,将车钥匙塞回他手里,我拉开了副驾位的车门先坐了上去。
他站了一会儿才上了车,车子启动,我开始整理思绪,准备在返程途中问个明白。
“什么都不要问我,我也在想邓琳为什么不肯见自己儿子。”柳又平知道我在想什么,将我的问题扼杀在摇篮里。
“我可能今晚就瞒不住他。”我老实道。
“我建议你最好什么都别说,邓琳肯定有她的思量,你不如静观其变。”他提醒我。
我靠到椅背上,闭了闭眼睛,邓琳的样子在我脑海中晃来晃去。我最初知道她是从向云天嘴里听到的,他说邓琳下落不明。几十年的时光,她悄无声息,在我的感觉中,她也应该死了。否则,怎么会一直不找韦御风?所以,后来韦御风告诉我,他找到了他母亲,说她已经死了。因为她死了,他对她不再有怨恨。我内心毫无波澜,一个从未见过的人,虽然她是韦御风的母亲,我无法对她产生更多的感情。
今夜我却见到了她,她先是颠覆了我心中她已死这个定论,然后她拒绝见韦御风。我实在太震撼了,这世间父母有千万种。像我爸那样对儿女不负责任的人有,像向云天那样临死时为女儿尽最大的能力作安排也有,唯独像邓琳这样,冷情冷血长达三十几年的人,我第一次见到。
“我有一个猜测,不一定对。”柳又平道。
“你说。”我侧头看他。
“和我前妻有关,但一下子,我也摸不着。”他迟疑了一下才说。
“她……什么时候住进那幢平房的?”我问。
“两天前,我姐给我打的电话。”他说。
“你姐?”这里面又有柳又昕什么事儿?为什么她会去安排邓琳的事情?我感觉我的脑子完全不够用了。
“是,我姐。我问了她,她说她帮一个朋友的忙。”柳又平犹豫了一下才说,“她那个朋友是我的前妻,所以,我判断这事儿跟我前妻有关系,跟我前妻死去的男友也有一点关系。具体是什么样的关系,我还需要时间。”
“你前妻真是个好的操盘手,大局被她搅成一团乱。我原先还想着,一切都要真相大白了。现在看来,我真是太天真了。”我自嘲道,“不过,我还真觉得挺荣幸,居然能入你前妻的眼,够格陪她玩。这么想来,我应该死而无憾才对。”
“你有一句话说对了,我始终不是冯其薇的对手,所以,我总不甘心。但后来我仔细想过了,我只是不甘心,这份不甘心可能夹杂了一点想要征服她的念头,但却没有爱。她太高了,高不可攀。我和她说话,总觉得她连头末梢都充满了对我的轻蔑。”他摇摇头,“扯这些做什么?我只想告诉你,我不怎么了解她。我们分居,隔了一堵花墙,她平常做什么?我完全不知情。”
“那你对她的家庭情况总知情吧,你们是联姻。”我问。
他一愣:“你什么意思?不会怀疑邓琳和我前妻有亲戚……等等。”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
“什么?”我紧张起来。
“有一个可能。”他抓紧方向盘,车子朝路边靠,然后停了下来,“我怀疑,我前妻死去的男友是邓琳的另一个儿子。”
我感觉大脑里的神经一阵噼里啪啦,他都在说些什么啊,我完全转不过来弯了。
柳又平拿出手机,他开始打电话,我听到他说了一个人的名字,我没听过。他让人去那个人当年的死因,以及他的生平资料。我从他的话里判断出,他要查的那个人应该是冯其薇死去的前男友。
如果柳又平的推测是正确的话,那么这幕后的终极boss应该就是冯其薇了。可是,她若为了前男友报仇,拉上无辜的我做什么?难道,她和我舅妈之也有什么联系?我决定回去后让辛童立刻去查冯其薇的祖宗十八代,我非得把这件事情搞清楚不可。
“走,我们回去。”柳又平挂了电话后启动了车子,这回,他没再跟我东拉西扯了,而是一路加速。
车子开到向宅附近的一个路口时,他又停了下来。路边,已经有一辆车等在那里。
“我走了。”他推开车门,跨下车门后又叮嘱我,“你暂时还是不要告诉韦御风。”
“知道了。”我也下车,绕过车头上了副驶位,柳又平的车子离去。我启动车子后开了车窗,车内有柳又平的味道,韦御风精得很。
吹着冷风,几分钟的时间,向宅已经近在眼前了。我往侧门开去,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千万不能露馅,一定要稳住。
车子停到侧门时,我按了按喇叭。大门应声打开,开门的人正是韦御风。我的心又砰砰跳起来,我将车子开进了院子里,他朝我的车子走来。
我坐在车里隔着车窗看他,他弯下腰敲了敲车窗,我开了车门。
“去哪里了?”他一把把我拉下去,压抑着怒气问我,“为什么不接电话?”
“怎么?允许你有事儿,就不允许我有事儿啊?我赶着回来,接你电话要耽误时间。”我比我想像的要镇定得多。
“我会担心你,你知道吗?”夜色下,他目光灼灼。
我看着他,忍不住想到邓琳的眼睛:“你公司的事情解决了?”
“不要打岔,回答我的问题,你去哪里了?”他执着地追问。
“横波楼有点事情,你这么凶干嘛?”我没好气的甩开他的手,“韦御风,你这么咄咄逼人,那你以后去任何地方之前,麻烦你也先向我报备。”
“我担心你的安全。”他缓了语气。
我这个人向来吃软不吃硬,他温柔起来,我就有一种全都向他招了的冲动。为了掩饰内心的慌乱,我故意装依然很生气的样子,快步的往房间的方向走去。
我走到门口时,他追上来,从后面抱住我。
“你在跟我生气。”他道,“是不是?”
“是。”我干脆顺着他的话应他,他以为我还在为他心中死去的那个女孩吃酷。
他推着我进了房间,我被他推到了沙发,他压到我身上,半撑着身体看着我的脸:“我说了,都已经过去了,你不相信我。”
这也是一个伤感的话题。
我和他对视着,他的眼眸中倒映出我的样子,我抬手摸着他的脸。就是这么一张脸,令我魂牵梦绕那么多年。
我有点后悔没先跟柳又平打听清楚韦御风爱的那个女孩是个什么样子,可那会儿,我好面子,不想在柳又平面前失了骄傲。
他俯头下来要吻我,我猛地推开他的脸。他没提防,差点摔地上,撑住身体后,他默默地起了身。
我也坐起来。
两个人都不说话,很有默契的沉默着。
“有一次,我们去B市,我喝多了。你带我回家,第二天醒来,你给我一套别的女人的衣服。那个女人是谁?”我开始跟他清算旧事。
他面色一僵,眉头跟着皱起来:“还有这回事儿?”
“不要打岔,回答我的问题。”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想想。”他凝神。
我点头:“行啊,你最好是打个草稿,别经不起推敲。”
“我已经完全没印象了。”半晌后,他懊恼道。
我起身,走到房门口,我拉开门:“行,麻烦你现在麻溜地离开好吗?”
“你今晚到底怎么回事儿?”他狐疑起来。
“我怎么回事儿?”我冷笑道,“韦御风,按你的说法,你其实并不好女色。而且,像你这种怪脾气的人,不可能随随便便带女人回家,更不可能让一个女人的衣服出现在你的衣柜里,那意味着那个女人是常住在那你的。所以,你不可能不记得那个女人是谁,你分明就是不想告诉我。既然你心里有个死了的初恋女友,还有一个不能坦白告诉我的女人,那我殷采采算个什么东西?不算个什么东西的话?那你还是别耽误我的时间了。”
他踱着步走到我面前,拉开我的手,将房门关了起来:“有理有据,我不招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