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迷迷趁黑衣人与狸猫对峙的空当跑进庙里把小孩儿抱了出来。谁知刚一出门,黑衣人却不知所踪,唯独院子里一头硕大如虎的花狸猫傲立墙头,一双碧绿猫眼虎视眈眈看着她。毛迷迷顿时背后一阵毛刺刺,脚下一软就走不动了。
可是站了半天,那狸猫也没有半点伤人的意思。毛迷迷心中一阵激动,只想着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这猫不伤人!便匆匆朝院门跑去。
谁知这时怀里的孩子醒了过来,睁眼瞧见狸猫的尾巴,张嘴叫道:“大虫虫!”
“啥玩意儿?你说我像什么?”寂静的破院里传来一声少年人的怒喝。
“大虫虫。”小孩吃着手指,躲在毛迷迷怀里小声道。
毛迷迷惊出一身冷汗,再看墙头,哪里还有什么狸猫,只有一个身穿明黄劲装的少年,此时正怒目看着她。
“你你你,你是谁?”毛迷迷吓得结巴起来。
“你还好意思问我是谁?我还想问问你是谁呢!”少年从墙头蹦到地上,绕着毛迷迷踱了一圈,屁股后头什么东西摇来晃去,毛迷迷定睛一瞧,却见正是条猫尾巴,那尾巴顶上分了两条叉,在月光照耀下油光水滑得叫人忍不住想去摸一把。
毛迷迷也这么做了。
那猫妖正观察着毛迷迷,冷不防被她摸了尾巴,立刻捂住屁股羞愤道:“你!你居然敢摸我尾巴!”
“不能摸吗?”毛迷迷换了只手抱孩子,怀里小孩儿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揣怀里跟揣了个磨盘似地,敦实得很。
“当然!我的尾巴只有我媳妇儿能摸!”猫妖怒道:“你这只挨千刀的两脚兽!带这小孩儿来打断我化形,还污我清白,我,我跟你拼了喵嗷!”说着化出利爪就要朝毛迷迷扑来。
毛迷迷淡定地放下小孩,随手从院子半人高的杂草丛里掐了根狗尾巴草,拿到猫妖跟前晃晃,那猫妖登时安静了下来,双眼死死盯着狗尾巴草不肯挪开。
毛迷迷见他上钩了,摇了两下便把狗尾巴草朝墙上一戳,牵起小孩儿朝庙外走去,心想,管你修行多少年,狸猫还不就是狸猫?
一大一小俩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出了城隍庙,但还没走出多远,就听身后一声:“喵嗷!哪里走!”
毛迷迷回头一看,那猫妖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四肢着地就这么朝她直奔而来。大半夜的在野地里被猫妖追,毛迷迷一颗熊胆差点没被吓破,当下抱起小孩儿就夺路狂奔。
“你你你!你给我站住!”猫妖吼道。
“我我我!我就不站住!”毛迷迷回头叫道,一看那猫妖四只脚居然还跑不过自己两条腿,顿时有些得意起来。正所谓乐极生悲,夜路难走,林子里又黑漆漆地,毛迷迷逃得着急,没注意脚下有坑,恰好一脚踩中,立马摔了个人仰马翻。
那小孩儿摔在毛迷迷身上倒没有什么大碍,反倒是毛迷迷,一脑袋扎进前天晚上刚下过雨的泥坑里,抬头便是一只现成的泥猴。
但毛迷迷还来不及擦把脸,便听见身后响起一声阴测测的邪笑:“哈哈,可算给我撵上了!”那猫妖一把掐住毛迷迷的腰带,将她从泥坑里头提溜起来对着自己:“你跑啊,看把你给能耐的,你有本事再跑啊!”
毛迷迷跟只小鸡似地被他拎在手里,正当猫妖的脸跟她对上,她张了张嘴:“噗!”
猫妖毫无防备被喷了一脸的泥水,他抹了抹脸,气哼哼道:“你再喷喷看!”
毛迷迷抬头,那猫妖又赶紧把脸躲开,倒把毛迷迷给逗乐了。
猫妖见她笑,气得差点没厥过去:“你笑什么!”
毛迷迷淡定地抬手剔了剔牙缝里的泥砂:“我不笑难道还要哭不成?”
猫妖哼哼道:“怎么我遇见你就想哭呢?你是扫把星降世还是衰神附体?我修行五百年,今天刚好月圆夜可以化为人形,你带个小屁孩儿来一句话把我打回原形,我告诉你,这事儿我跟你没完!”
毛迷迷道:“要钱没有,要命……也没有!”
“你脸皮是拿泥糊的吗?这么厚,不要脸!”猫妖气得直跺脚,喵喵叫了半天也没想出能拿毛迷迷怎么地。反倒是毛迷迷到点了犯困,就这么在猫妖手里打起了瞌睡,可把猫妖气得胃都胀了。再看那个闯祸的小屁孩,还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一张面团似的小圆脸上嵌着双葡萄般圆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看得猫妖胃泛酸。
毛迷迷睡得迷迷糊糊间,听见耳边有个声音问道:“两脚兽,你叫什么名字?”她想也没想,道:“毛迷迷。”
“本仙今儿放你俩一条生路,但是,我以后会来找你算账的!”猫妖揪着毛迷迷的耳朵道:“你记好,本仙乃是黄石坡的花黎大仙,三天内准备好三百斤小鱼干,不然我让方圆百里的老鼠都上你家住去!”
“啊……”毛迷迷张着嘴,一滴晶莹剔透的口水滴随之滴到花黎大仙的衣襟上。
“喵嗷!”花黎爪子一松,毛迷迷扑通一声又摔进泥坑里,被泥水呛醒了过来:“猫妖呢?猫妖呢?”她四处张望,连根猫毛都没见着,只有刚才救出来的小男孩正趴在泥坑边一脸懵懂地看着她。
毛迷迷刚想问他猫妖哪儿去了,忽然听见林中传来扑簌簌的声响,顿时吓得一个激灵,抱起孩子又是一顿拔腿狂奔。
好不容易摸出小树林到了流云镇外,毛迷迷实在抱不动怀里那只磨盘,把孩子放地上牵着走。忽然镇内飞出一白一红两道流光,不等毛迷迷看清楚是什么,又听见卓不群一声断喝:“呔!哪里走!”避风剑如长虹贯日,载着他一路追撵而去。
毛迷迷见卓不群走了赶忙要追,却听人道:“莫追了。”她回头,沈奕单手持剑站在跟前,面上却写满了担忧,他走到毛迷迷身边,看她浑身泥巴,整个人都灰头土脸的,急问道:“迷迷,你怎么在这儿?身上怎么了?受伤了吗?”
“呜……”毛迷迷见了沈奕,顿时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她扁了扁嘴,一头扎进沈奕怀里:“小师叔!我好怕!”
沈奕把她接了满怀,正心疼着,却跟毛迷迷牵手里的孩子对上了眼,他愣了一愣,问道:“迷迷,这孩子哪里来的?”
毛迷迷抬手擦泪,奈何手上都是泥,越擦越脏,沈奕便拿手帕替她擦脸,边擦边问:“你到底去哪里了?怎么不回客栈?”
毛迷迷低着脑袋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等沈奕把脸擦干净了,她才小声讷讷道:“我,我知错了小师叔。”
沈奕叹了口气:“有话先回客栈再说吧。”
“嗯。”毛迷迷小媳妇儿似地点了点头,于是沈奕牵着毛迷迷,毛迷迷牵着小磨盘,三个人慢慢走回了客栈。
夜色已深,毛迷迷到了客栈,原本想倒头就睡的,但她救了个小娃娃回来,自然只能憋着满脑袋睡意回房换身干净衣裳再来解释来龙去脉。她把一身泥水的衣服换下,打了盆水擦脸擦脑袋,这才悄咪咪摸出门。
沈奕坐在客栈大堂一张桌边给小孩儿剥桔子吃,见毛迷迷做贼一样下楼,清了清嗓子:“咳咳!”
毛迷迷吓得原地蹦起,见沈奕一脸严肃,才强笑道:“小师叔。”
“过来。”沈奕招招手,毛迷迷乖乖走到桌边坐下,抬眼见对面坐着的小孩儿,见他塞了满嘴的橘子肉,委屈道:“小师叔,我也想吃橘子。”
“自己剥。”沈奕毫不留情道。
毛迷迷又委委屈屈地拿了盘子里的橘子,一边剥一边竹筒倒豆子似地噼里啪啦:“先前你跟师父抓采花妖,我就回客栈了,谁知半路碰到个黑衣人偷孩子,我就悄悄跟上去把他抱回来咯。”
沈奕挑完橘子的果核,把果肉放到小孩儿跟前,毛迷迷看着眼馋,现在天热,橘子还青,而她的指甲下山前就被钟琴剪光了,扒也扒不动,只好放跟前盯着看。
“你独自一人跟上前去,若是出事了怎么办?”沈奕腾出一手,轻轻扣着桌面问道。
毛迷迷哼哼着:“人家这不是好好地嘛。”
沈奕扣着桌面的指节停了停,他道:“非要等你缺胳膊断腿了才算不好吗?”
毛迷迷低下头去,透过桌边盯着自己的脚尖看,沈大仙儿从果盘里又拣了只青里闷黄的大橘子,慢条斯理地剥。随着橘皮撕开,一股橘子的清香钻进毛迷迷的鼻孔里,她偷偷瞄一眼沈奕,后者眉毛都不抬一根,将一团橙黄半透明的果肉整个剥了出来,修长的手指沿着橘子瓣将白色的脉络一一撕去,面上全程冷若冰霜,在这三伏天里好险没把毛迷迷冻出病来。
“那个黑衣人你看清楚了吗?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沈大仙问道。
毛迷迷心里头犯堵,便道:“别的没有,不过我挺纳闷他这么热的天居然能穿得那么严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