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毛迷迷闭眼偏头,那把锈剑贴着她耳垂削了过去,只觉耳垂一阵刺痛,毛迷迷抬手一抹,摸了一手的血。
江玉妤将手中琉璃扇展开,将飞来的剑支尽数拍开,她回头瞧了眼毛迷迷,见她捂着耳朵眼泪大作,便将人拽到身后没好气道:“没道行的废物躲在后头看着吧!”
毛迷迷扁着嘴站在她背后,看江玉妤将那些飞剑扇开,虽说周身剑阵密布,走也走不出去,但那些剑似乎也像聚华凝气派的开山祖师一样光明磊落,只朝着江玉妤门面去。
毛迷迷站在她后头,耳垂上的伤口还在痛,她揉了揉耳垂,将手指上沾的血随手蹭在边上一把巨剑上头,
刹那间漫天飞剑仿佛定格一般停在半空中,江玉妤正纳闷间,忽然脚下一片地动山摇,那原本遍插宝剑的巨剑交颈而立,当中一柄震颤着,当啷一声落下一根通体漆黑的……烧火棍来。
一时之间万籁俱静,耳边只余众剑归位的破风声,毛迷迷和江玉妤两相对立,盯着躺在俩人当中的那根烧火棍。
毛迷迷道:“这是啥?”
江玉妤想要上前去拿,却又犹豫了起来,那说是剑却又不像剑,怎么看都是通体乌漆墨黑的一根烧火棍,然而这根烧火棍,是从雌雄巨剑上掉下来的,这千百年来,剑冢之中的宝剑已是求之不得,更何况雌雄巨剑上的宝剑!如此想罢,江玉妤上前道:“既然是从巨剑上掉下来的,定然是个宝物,说不定是给我的……啊!”她话没讲一半,看着自己被烫得一片通红的细嫩手心直垂泪。
毛迷迷道:“可能是给我的吧?我今天修了本门的炼气心法,算是入门弟子了吧?”她有些不确定地说着,上前去把那根烧火棍捡了起来。
那根铁棍乍一眼看去像是烧火棍,但真拿在手里,却又仿佛贴身打造一般的趁手,毛迷迷摸了摸,只见上头刻了许多花纹浮雕,顶上一枚正圆印信,上书蔫儿坏仨字。
毛迷迷耸了耸肩,笑道:“咦?这烧火棍还有名字啊?”
江玉妤气得直磨牙:“土包子不识货,这是宝剑好吗!”
毛迷迷闻言,试着拿在手里拔了拔,可烧火棍依旧是烧火棍,当中严丝合缝,完全没有一把剑的样子:“师祖莫不是想让我跟七师姑学做菜?”毛迷迷揣摩着问道。
江玉妤不置可否,但她也算是明白了,自己现在还是个外人,开山祖师是绝不会承认自己的。
恰在此时,一柄飞剑自天外而来,却是沈奕御剑来寻毛迷迷和江玉妤的,他见毛迷迷与江玉妤二人在剑冢内,便收剑落地:“迷迷,你独自一人怎么又到处乱走?”
“小师叔!”毛迷迷一见沈奕,便笑得咧开嘴,但她耳垂子上划破道口子,稍稍一动便痛得火烧火燎,是以这个笑也是笑得龇牙咧嘴。
沈奕见毛迷迷手脚俱全没有什么大碍,才算放下心来:“不是让凝碧陪你么?怎么自己来了?”
“沈,沈师兄?”江玉妤听毛迷迷唤他小师叔,才算是真的见到沈奕庐山真面目了,沈奕本人确有书画所不能描摹之容貌,江玉妤每每看他,都觉得心跳加快,想要低头害羞,却又挪不开眼去。
沈奕见毛迷迷耳垂上一抹血痕,眉头一皱,掏出帕子来给她捏着止血:“剑冢内的锈剑划得?”
毛迷迷重重点头:“嗯!”
沈奕道:“随我回去找你九师叔看伤。”说罢便要拉着毛迷迷上剑,江玉妤见他没注意自己,忙跟上前叫道:“沈师兄!”
沈奕回头,见江玉妤一脸的期待,却疑惑道:“姑娘是?”
“我是江家二小姐江玉妤啊!你不记得我吗?”江玉妤眨巴着一双泪汪汪杏眼:“人家方才走山路,脚都要走断了,沈师兄可否带我回去呢?”
“不行。”沈奕道:“我师侄受了伤,我要带她回去看看,劳烦江姑娘在此稍后片刻,我师兄师姐随后便到。”
江玉妤闻言,脸上的笑容僵住,她看向毛迷迷,只见后者还盯着手里的烧火棍爱不释手地翻来覆去看,胸中一股无名火便腾腾烧了起来:“毛迷迷不过是伤了耳垂,我一双脚都要走断了!都怪她带我乱走,你怎么能把我丢下呢?”
沈奕闻言,沉默了,就在江玉妤以为他权衡利弊之后会撇下毛迷迷带上自己时,沈奕却道:“抱歉,迷迷是被锈剑所伤,处理不当会有性命之忧,江姑娘即便脚疼,只要走出剑阵稍待片刻便可。”他说罢,便携着毛迷迷上剑火速离去,只留江玉妤一人在原地目瞪口呆。
毛迷迷扒着沈奕的袖子小声道:“小师叔,不管江姑娘了吗?”
沈奕道:“江姑娘自有人照顾,她是个有道行的人,我怎么能把你独自一人丢在剑冢呢?”
毛迷迷闻言,心里有些暖暖地,她道:“小师叔,你知道这把剑该怎么用吗?”
沈奕没料到毛迷迷有这样一问,未等他问起,毛迷迷便环过他的腰,将手里头名叫蔫儿坏的烧火棍递到他跟前。
饮剑山万剑冢,共有十万八千剑,当中两柄巨剑交颈而立,名为雌雄双剑,其上所放的,是创派祖师毕生心血所成的一百零一剑,前一百剑不论宽窄长短或是配套皆有剑形,唯独第一百零一剑,是一根通体漆黑的铁棍,名为蔫儿坏。
这根铁棍原本在雄剑上呆了数千年,直到三十年前被聚华凝气派中一位女修所得,这名女修持此剑行走人间,最终堕入魔道,叛出师门独留此剑在山,此女名唤柳卿卿。
若说毛迷迷拿到蔫儿坏这事儿,沈奕不是不惊讶的,但他随即想到的是,沈艳只怕要更加厌恶毛迷迷起来,他道:“这剑当年是我小师姑所持佩剑,她叛出师门后便将这把剑留在山上,没想到竟然选中了你。”
毛迷迷知道沈奕口中的小师姑是谁,她对这个名叫柳卿卿的女修十分好奇,是怎样一个离经叛道的女子,才会有如此行径,居然叛出了师门?“那这把剑该怎么用啊?”
沈奕想了想道:“你治好伤我再告诉你,先把剑收起来。”
毛迷迷乖乖收好蔫儿坏,跟着沈奕回了浩气楼,钟琴随卓不群一同出去寻人了,浩气楼内灯火通明,只有叶归与秦枫对坐桌边,有一搭没一搭地下着象棋。
修士间下围棋雅,下象棋粗俗,但偏偏叶归就爱拉着人下象棋,这会子小卒吃帅,大局落定,他输得直解裤腰带,却是拿几颗消食丹做彩头的。
秦枫伸手端起放在左手边的小碗,抓了抓里头满碗的消食丹,笑道:“师弟,还来吗?”
叶归扁嘴哼道:“师兄,你身为长辈,怎么就不让让我呢?”
“诶!围棋是男人的浪漫,象棋是男人的风骨,正所谓宁折勿弯,我让你几子,岂不显得看轻了你么?”秦枫笑罢,转头看向门口,见毛迷迷站在沈奕手边,朝她招手道:“迷迷师侄!你来。”
毛迷迷小跑着上前,秦枫示意她撑开衣裳下摆,将碗里的消食丹全倒给了毛迷迷:“小丫头爱吃酸甜的,你拿回去跟你师姐分着吃吧。”
毛迷迷笑道:“谢谢九师叔!”说罢揣着一兜消食丹要跑回弟子阁,沈奕不紧不慢道:“站住!”
毛迷迷站住脚步,被沈奕又领回秦枫跟前,沈奕道:“这丫头被剑冢的锈剑伤了耳朵,劳烦师兄诊察。”
毛迷迷若不是那一遭昏迷,秦枫还未必真当她是师侄,但这会子的毛迷迷可是块未经雕琢的璞玉,金贵着呢!秦枫探过身子细看她两边耳垂,道:“擦伤了点,敷点草药拔毒一夜,明早上点金疮药便好了,我道是什么大事呢。”他说着转身去摸自个药箱,从当中取了一瓶金疮药和一盒拔毒膏:“拿去。”
毛迷迷腾出手要拿,却被沈奕抢先接在手里,他道:“天色不早,我送你回去吧。”
“那,那江姑娘呢?”毛迷迷问。
正在边上分棋的叶归闻言哼道:“就那小丫头?不知礼数不懂长幼尊卑,若不是江阁主的女儿,我早晚撵她下山。”
“师弟,不可妄语,你每间守戒弟子站在你跟前吗?”秦枫道。
叶归闻言,抬头瞅了一眼沈奕:“他没见过江姑娘吧?”
沈奕道:“见过。”
“咦?什么时候?”叶归追问道。
“就在刚才啊。”毛迷迷答道:“我跟江姑娘在剑冢的时候,小师叔找过来,正好打了个照面。”
“哇!那女子对你倾慕已久啊,有没有缠着你?有没有?”叶归坏笑着问道。
沈奕面无表情抬手在他脑门儿上敲了一记:“小惩大诫,下不为例。”说罢便拉着毛迷迷转身出门去也。
叶归揉着脑门上被沈奕敲过的地方,气道:“九师兄你看看他这人!小小年纪以下犯上!来来来,你陪我再杀一局解解恨!”
秦枫没有搭理他,只是望着毛迷迷离开的背影纳闷道:“迷迷什么时候长尾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