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书道:“能让玉虚真君如此劳动门生的,可不就是咱们飞星逐月阁了么。”他说着,忽然从包扎得粽子似的胳膊里头掏出漆黑一团煤球样的东西,笑得一脸促狭:“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恩公收下吧?”
毛迷迷毫不客气道:“你大老远从飞星逐月阁来,就为了给我带只煤球?”
江云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身后一女子哼道:“没见识,这是食月兽的幼崽,食月华为生的仙兽,于修炼大有裨益,凡人一座金山都换不来的!”
“妤妤,不得无礼!”江云书嗔道,那被叫做妤妤的姑娘便不甘地住了嘴,江云书朝沈静道:“这才是让师姐见笑了,我这妹妹从小被母亲惯在怀里,说话不知轻重。”
“江姑娘年纪尚小,尚不知人情世故,等她开窍了自然就明白了。”沈静难得脸上挂起一丝微笑,毛迷迷悄悄挪到薛凝碧身边,想着趁他俩客套时赶紧走人,可江云书却似乎看破了毛迷迷的想法,张口叫住她道:“迷迷!你既为东道主,怎么不带我这客人到处走走呢?”
“哪儿有这么使唤你恩公的嗯?”毛迷迷脸不红气不喘回罢,才没好气道:“我都还要师姐带着呢,你排队吧!”
沈静闻言,眉头一皱,便要开口斥责,江云书哈哈大笑起来,几步上前把手心里捧的那只食月兽塞进毛迷迷手里:“好罢好罢!我排队便是了,可你得走慢点儿啊!”
毛迷迷捧着那只毛茸茸的食月兽,心道,我倒是想走得快呀!“我要去凌波洞府沐浴疗伤,你也来吗?”
江云书脸上笑意渐浓,他朝毛迷迷挤了挤眼,叹道:“能去就好咯!”
毛迷迷不动声色在他吊着的胳膊上用力一掐,江云书脸色顿时绿了个剔透,毛迷迷趁他憋着没喊出声的空档,赶紧拉着薛凝碧逃了。
薛凝碧正沉浸在加抄三百遍门规的哀痛之中,整个人还云里雾里的,等一直见不到江云书和沈静等人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问一声:“迷迷,你跑这么着急干什么?”
毛迷迷揣好手心里的食月兽,这才回头泪汪汪对薛凝碧道:“我要回去看看伤口,可能裂开了。”
薛凝碧恍然大悟:“你刚才跑得太快了,走,我们去凌波洞府。”
毛迷迷赶紧拖住她:“不成不成,二师姑在呢!我们还是回山上去吧!”
“虽然不是什么要紧的伤口,但你既然回山,大师伯总要教你食气、轻功这些入门功法,师父不过是到山下接引江少阁主罢了,我们走我们的嘛……你手里怎么拿着只煤球?”
毛迷迷低头看看卧在手心里的食月兽,正对上一双露珠般晶莹剔透的银色眸子,那小毛球身子圆鼓鼓一只,顶上一对尖耳,倒像是只没身子的小猫崽。这“小猫崽”对上了毛迷迷的视线,张嘴打了个哈欠:“喵!”
毛迷迷震了一震,薛凝碧倒被逗笑了,边凑近细看边道:“这年头煤球都会学猫叫了?这是成了精的煤球?”
毛迷迷摇头道:“这是江云书送的食月兽。”
“食月兽啊……食月兽?”薛凝碧惊得眼珠子差点脱眶:“迷迷,你跟那江家少阁主什么关系?人家送东西这么大手笔?”
毛迷迷不解:“我也就是救了他一命。”
薛凝碧啧啧道:“救他一命,送你只食月兽,也是应该的,不过这玩意儿很少见,饮剑山上从未出现过,你好生养着,以后长大了便可吞月华凝结成珠,是无上的至宝啊!”
毛迷迷心里头直念阿弥陀佛,小师叔给的兔子还没个着落呢,这手上又来了只食月兽,她来饮剑山是学艺还是养动物的啊?
暂且不提,毛迷迷还是揣着那只食月兽跟薛凝碧去了凌波洞府,路上草率且轻易地给这只食月兽取名叫煤球,而还待在屋子里的兔子便叫雪球了。
凌波洞府处于山脚地脉附近,离惊世奇阵并不远,还没走到时便已经闻到扑鼻的硫磺味,毛迷迷没闻过这种味道,只觉那刺鼻的硫磺味从鼻子直蹿天灵,一路打着喷嚏跟在薛凝碧后头,终于到了洞府外头。
只见那洞府里水汽氤氲,腾腾朝外冒,可那滚滚水汽拂到脸上,却格外舒服。
薛凝碧道:“凌波洞府的温泉有地气滋养,疗伤最好不过了。”说着,将毛迷迷撵进洞里。
毛迷迷挪到水边,这才提起裙摆,一双膝盖早上刚由钟琴上完药,这会儿又血肉模糊起来。她沿岸坐下,将双脚泡进水里,温泉水温热,初沾伤口时还有些刺痛,但随即便被舒服所取代了。
毛迷迷将煤球放在腿上,替它顺了顺被毛,煤球喵喵叫了两声,从她腿上蹦到地上,四条短粗的小爪子扒着地面,又跑到水边去,好奇地看着水里。
薛凝碧坐到泉边巨石上,瞧着煤球笑道:“这小东西难不成还想吃鱼?我记得《异兽记》里有记载,食月兽皆以月华为食,是不沾烟火的呀?”
毛迷迷不懂,她朝煤球招了招手指,那粒煤球便一溜烟跑回她腿上,食月兽到底是仙兽,认主也认得快,薛凝碧瞧得羡慕不已,女孩子家就是喜欢些毛茸茸的小动物,她道:“那江少阁主不会对我们家迷迷有意思吧?”
毛迷迷闻言,脸上一阵羞赫:“师姐,江云书跟我算是患难之交,他是飞星逐月阁的少阁主,怎么会喜欢我呢?”
“诶!怎么不能喜欢啦?我们迷迷多么讨人喜欢呀!师姐我要是个男的,我就把你给娶来当道侣!”薛凝碧说罢,才想起什么似地叹道:“我前几日也不是没听说过,师公要同飞星逐月阁的江家结为秦晋之好,提起最多的就是小师叔了。小师叔也就大我一岁,这么好的人,在山上却找不到心仪之人,白白便宜了飞星逐月阁。要是我聚华凝气派里头等级分得不那么严格,我倒想把他留起来给自己当相公了!”这话虽说是玩笑话,毛迷迷也还是惊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她道:“师姐,你这话要是让二师姑听见了……”
一听毛迷迷提起沈静,薛凝碧便着急忙慌住了嘴,又道:“我也就是那么一说,换做是你,你肯吗?我小师叔谪仙一样的人物,配那飞星逐月阁的庸脂俗粉?先前损你那个谁?好像叫江玉妤的,就这么尖酸的人,要嫁我小师叔?我薛凝碧第一个不答应!对吧迷迷!”
毛迷迷心里有事,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薛凝碧见她从昨天到现在人都有些恹恹地,不免关心道:“迷迷,你是不是还没缓过来?等会泡完温泉我带你回房歇息吧?”
“我很好,只是我不知道小师叔去了哪里,怎么一天都不见人呢?”毛迷迷忧心忡忡道,她生怕他是记恨了自己,才避不见人的。
薛凝碧闻言,也皱起眉头来:“小师叔他做事从不与旁人说道,我也是不知啊,早上大师伯不是说他独自下山了么?或许是师公有事让他去办吧?”
毛迷迷摇头:“师公昨日便召我们回山了,飞星逐月阁对他而言一定很要紧,否则……”
“否则什么?”薛凝碧问。
毛迷迷低下头:“否则师父和小师叔这会应该正在苍州城的斛珠楼救人吧?”
“救人?救什么人?我只听大师伯说白僵的来历有了眉目,却也不是在苍州城啊。”薛凝碧好奇问道。
毛迷迷便将阿霁姑娘之事一五一十说与了她听,薛凝碧听到后边儿,气得一掌拍裂了屁股底下坐的卵石:“那个赵武是吗?改天姑奶奶下山定要去会会他!什么玩意儿?合着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让他糟践去了,还要再受一回骨肉分离之苦?要是换我,我立马就飞去斛珠楼救人了!”
毛迷迷道:“可若是二师姑召你回山,你回不回呢?”
薛凝碧一下子愣住:“这……师命难违,我当然是要回山的……可事有轻重急缓,那阿霁姑娘一个苦命人,独在异乡不知是死是活的……”
毛迷迷不再作声,只是兀自想着沈奕,薛凝碧陪她泡完温泉,这才重新上了山。
上山途中,毛迷迷与薛凝碧觉得有些奇怪,往常林间多少能碰见一位师叔师姑的,可这会儿却半个人也没有,饮剑山密布的参天大树夹道而生,仿佛一个不留神便会压顶而来,林间静得可怕。
薛凝碧拉住毛迷迷的手,悄悄握紧了挎在腰间的佩剑,毛迷迷小声道:“师姐?”
“嘘。”薛凝碧示意她噤声,带着人继续朝山上走去。
此前钟琴也曾说过,饮剑山上猛兽出没,毛迷迷不会一点功夫,出外必须要有人作陪,这也是为什么沈静没有阻止毛迷迷将薛凝碧带走,她若独自一人在山路上游荡,不消一个时辰便会葬身兽口,连半成的活命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