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不群赶紧上前将毛迷迷扶起:“徒儿,你没事吧?”
毛迷迷一脸的惨淡,她那一跪可是下了全身的重量,怎么会没事?只是她不想害卓不群担心,便道:“没事,没事。”
卓不群道:“是不是你十三师姑欺负你了?”
钟琴在一边听见了,哼道:“卓不群!明明是你亏待了你自己的徒儿,怎么好意思来说我的不是了?我哄她的时候你在干嘛?”
“我!我我……”卓不群一张嘴巴半开,却不知该如何应答钟琴的咄咄逼人,终究还是理亏地闭起。
毛迷迷疼得直哆嗦,只道:“师父师姑,你们别吵了!”
钟琴岂肯罢休:“老匹夫,你倒是说啊!”
秦枫叹了一声:“师妹。”
钟琴哼道:“你只知道你徒儿受欺负,你知不知道她怎么不高兴?你怎么不知道你自己有没有问题?”
卓不群气不过呀,平日里与钟琴拌嘴从没讨过好,他正瞪圆眼睛要跟她一争口舌,叶归却道:“你们两个先别急着发火!师侄都伤着了!”
俩人闻言,这才把注意力摆到毛迷迷身上,只见毛迷迷双膝已被斑驳血迹渗透,钟琴那一把无名火被毛迷迷伤势一逼,顿时灭了个剔透:“迷迷!”她上前去扶住毛迷迷,早已自责得说不出话来。
卓不群低头一瞧毛迷迷跪过的地方,只见地上尖尖碎石,上头还挂着缕缕红色血迹,心里一着急,也懒得与钟琴计较,只道:“你受了伤怎么不说话?师父难道还会嫌弃你不成?”
毛迷迷无奈,自出兽塔后,她心中那股恐慌渐渐平息,但方才实在情非得已,她是真的说不出话来了:“师父,我不是故意不讲,只是我刚才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之间心慌起来,实在害怕。”
“怎么会害怕?十三不是陪着你么?”卓不群纳闷起来,毛迷迷张口欲答,却听一人道:“迷迷如今尚未步入修行之道,还是个普通人,妖兽与邪兽虽然被关在须弥兽塔内,气息却足以令普通人惧怕,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沈奕负手自悬剑阁一路走来,身边是面若冰霜的沈静。
卓不群一见沈静来了,顿时一张脸又青又白,一百四十斤的大汉低着个头直朝毛迷迷身后躲。
钟琴紧着毛迷迷膝盖上的伤,一巴掌将卓不群拍开:“既是如此,是我没有考虑周全,迷迷你跟我回去清理伤口吧,师姑向你赔个不是。”
毛迷迷木楞得像戳在田埂里头的稻草人一般,只记着点头,钟琴拉着她就要走人,却听沈静道:“既然毛姑娘伤着了,就回去好生歇着,这山上不光是兽塔里头危险,普通人待在这儿,稍有不慎便会性命堪忧。”她说话间,特地将普通人三个字咬得极重,卓不群脸色一白,却怎么也不敢对沈静恶语相向。
毛迷迷笑道:“那我回去休息了。”说完便要走,但她低着头转身的背影实在落寞,钟琴虽与沈静交好,却也瞧出来她对毛迷迷的不待见,手一伸便拉住了毛迷迷:“师姐,迷迷是你的师侄,你这话未免太过分了吧?”
沈静闻言,只冷笑一声,却不答话,沈奕也不理会,只对毛迷迷道:“迷迷,你随我来。”
毛迷迷便默不作声跟了过去,沈奕带她走了一段,却是向弟子阁去的,走到半路,沈奕忽然道:“你伤口还疼吗?”
毛迷迷摇头:“已经不疼了。”
沈奕转身看她,只见毛迷迷一双圆圆的眼中仍有不易察觉的泪湿痕迹,可她眼神仍旧是坚强和执拗的,他轻轻叹了一气:“迷迷,若是在这儿实在不高兴,或者我向师尊秉明情况,他或可准你离开师门。”
毛迷迷仍旧是摇头,沈奕不忍多问,只恐惹她伤怀,便转移话题道:“阿霁姑娘之事我已向师尊说明,只是山中近日有客,不便外出,等此事了结,我自会前去搭救。”
“不能今天就去吗?”毛迷迷问。
沈奕道:“师命难违。”
毛迷迷看着他仍旧温柔的双眼,似乎从中看出了些许人间凡夫难见的冷漠和疏离,就好像仙家人管仙家事,凡人死活不论一般的不食人间烟火。
她想了想,终于鼓起勇气道:“如果你去的时候,阿霁姑娘已经被害死了呢?”
沈奕默默看她,毛迷迷不理他是否回答,只是顾自接着问:“如果今天不去,她今天就被害死了呢?是不是就不需要再管了?诺儿和月姑就要一辈子相依为命?如果在那里的人是我……你也要等山上的事完了才去吗?”
沈奕轻轻抿起嘴唇,毛迷迷一直等他回答,这时西边天际霞光万丈,天已近黄昏了,映着漫天霞光,毛迷迷眼中的期待渐渐暗淡下去,她默默转过身去。
“我怎么肯呢?”沈奕道。
毛迷迷身子一僵,她却没有回头,沈奕哑声道:“人都是有私心的,所以师命难违,可是不管怎么样,幸好她不是你。”
毛迷迷轻轻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她说罢,便独自入了弟子阁,回房也不处理伤口,就和衣上床躺下睡了。
一夜辗转反侧,孤枕难眠。
第二天一早,门外传来一串敲门声,毛迷迷惊醒,下床去开门。
钟琴等门开了,脸上的笑意顿时垮了下来,盯着毛迷迷膝头的伤口尖叫:“毛迷迷!你昨天没上药吗?”
毛迷迷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十三师姑,我昨天回来太累,就先睡下了。”
“你睡就睡吧,晚饭也没吃,现在是不是饿了?”钟琴问道。
毛迷迷闻言,伸手一摸肚子,原本肥圆的小腹一片平坦,五脏庙这会儿正唱着空城计呢,她道:“我忘了。”
“人是铁饭是钢!这么重要的事你居然能忘?合该赏你几记栗子!”钟琴抬手作势要敲,抬到一半,又放下了,拉着毛迷迷回房去:“你昨天跪在碎石上,我这饮剑山便是仙山,也总有一地臭石头,你也不怕伤口坏了。你师父是个不长心眼的人,你怎么也跟着学呀?要紧事总是要紧的!”说着拿出随身携带的伤药,拿毛巾沾水替毛迷迷将伤口洗了一遍,上药包扎,事无巨细。
毛迷迷默默看着钟琴替自己上药包扎,忽然小声叫道:“师姑。”
“嗯?”钟琴见毛迷迷忽然变得这样乖巧,不由得柔声问道:“怎么啦?”
毛迷迷不说话,只是眼眶一红,险些又落泪,钟琴连忙哄道:“别哭别哭,哪里不舒服了?是不是我弄痛你了?”
毛迷迷死命摇头:“没有,没有!”
钟琴闻言,便道:“昨天你小师叔跟你说话,怎么,我跟你师父吵架,你跟你小师叔也吵架不成?今儿一早我瞧他脸色不好看,你连晚饭都不用,若说没有吵架,我当然是千万个不信的。”
毛迷迷闻言,道:“师姑,我跟小师叔挺好的,没有吵架。”
“那就是因为你二师姑了?”钟琴话锋一转,转向沈静,但她却道:“我二师姐确实是个严肃刻板的人,当然,小师弟与她也不愧是亲姐弟。不过你二师姑是脸上冷冰冰,心里却还有些人情味,你小师叔嘛,他虽然从来对人都是和和气气,可心里却并没有什么情意。山下姑娘有的只见过他一面,便魂牵梦萦地上山来,还不是空落落地回去了。你小师叔是这山上仙根最好的人,他只怕是要将一生都投入到自己的道业之中,所以即便你跟他有什么不和,也不要计较便是了。”
原来钟琴还是以为毛迷迷在跟沈奕生气,她道:“你终究是他们的师侄,况且二师姐与大师兄是有感情的,她断不会无故讨厌你的,既然来这饮剑山,都是修道成仙之人,心胸自然也要放宽些才是。”
可事实却是,沈静确实无故讨厌了她毛迷迷,她毛迷迷算什么师侄呀?人家正经师侄满山都是,她毛迷迷算哪根葱哪根蒜?毛迷迷心中伤感,却并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只是对钟琴道:“我知道了。”
钟琴绞干净了帕子,替毛迷迷擦了擦脸,道:“你别看我跟你师父总是吵架,我们感情也挺好的,虽然吵得凶些,到底还是同门师兄妹,等你以后习惯了就好,若再像昨天那样跪了一膝盖血,我可真是罪过了!”
毛迷迷被她这么一说,忍不住笑了起来,钟琴见她笑了,便也跟着吭哧吭哧地笑:“你秦师叔每回都不好好拦着,我跟他生气,他就逗我笑,我一笑,就没火发了。”
“师姑,你跟秦师叔真好。”毛迷迷忽然道。
钟琴挑了挑眉,温柔地看着毛迷迷:“你以后也会遇到的,或者比你秦师叔更好。”
毛迷迷不答此言,只是问她道:“师姑,早饭吃什么呀?我肚子饿扁了。”
钟琴道:“你想吃什么都有,我去给你端吧?”
毛迷迷伸手按住了正要起身的钟琴:“师姑你要折煞我了!我只是伤了膝盖,又不是断了腿,自己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