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云也不劝饭,只陪毛迷迷在屋里头坐了一会儿,便收拾碗盘出门去了。
毛迷迷坐在桌边,看着放在眼前的蔫儿坏,心里酸酸涩涩,恨不得立刻起身去后山找花黎!
可她到底还是坐在桌边没敢出门,花黎要是被抓了,她应当也是逃不脱干系的。
这么惶惶然在屋子里干坐了一会儿,卓不群便找上门来,见毛迷迷好端端在屋里头发呆,不免笑道:“乖徒儿哎!你怎么不出去走走?闷在屋子里怪难受的,好不容易来云州这么繁华的地方,不出去看看怎么成?”
毛迷迷正摸着蔫儿坏,闻言抬起头来:“师父。”
“怎么啦?谁惹你不高兴了?你二师姑早起练完剑来找我,说她帮你调理了内息,师父我特地赶来瞧瞧你好些了没,怎么还闷闷不乐的?”卓不群坐到毛迷迷身边,见她似有心事,便柔声哄道:“你要是嫌江家住着不高兴,师父带你回山便是,咱不受他江家的气!”
毛迷迷道:“我没有嫌江家住的不好。”
“啊!那就是江云书欺负你了?”卓不群促狭道:“我瞧着他对咱们迷迷挺好,小伙子脾气急,惹你不高兴了你跟师父讲,我教训教训他,让他给你赔不是!”
毛迷迷摇了摇头:“他没有惹着我,是我自己想不开。”
“想不开什么?”卓不群问。
毛迷迷道:“我只是在想,我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御剑?蔫儿坏虽然是以灵力驱动,可我没办法踩上去啊。”
“拿来我看看。”卓不群伸手道,毛迷迷将信将疑把蔫儿坏放到他手里,饮剑山的剑一旦认主,旁人是轻易不能触碰的,若非如此,蔫儿坏认主当日肯定会被江玉妤带走。
但毛迷迷把剑放到卓不群手中时,他却并无什么异样,只是将毛迷迷的剑拿在手中掂了掂:“这剑是实心的啊,挺沉!你拿着胳膊不酸吗?”
毛迷迷茫然摇头,道:“不沉啊,我拿着挺趁手的,就是不知道该怎么用。”
卓不群仔细瞧了瞧,咧嘴笑道:“嗨呀,师父说像烧火棍,你可别真当烧火棍了!蔫儿坏当年可是有名的兵器,但不是你这个使法!此剑上任剑主你也听说过,是女魔柳卿卿。她当年叛出聚华凝气派后,将此剑归还,但这剑并没有安分留在山上。”
毛迷迷难得听到卓不群提起柳卿卿,便道:“师父怎么提起她来?”
“你师父我也年少轻狂嘛,柳卿卿实在是个很有魅力的女子……不过今天我可不是来跟你讲这些荤话的!你这剑要怎么使,怕是得你自己开窍。”卓不群道:“我在山上找你三师叔商量过,但聚华凝气派自创派以来,便没有对应这把剑的剑谱。”
“那我岂不是没有办法驾驭蔫儿坏了?”毛迷迷问道。
卓不群笑着摇了摇头:“此言差矣!这剑没有剑谱不代表用不了,事实上,蔫儿坏是不需要剑谱的,柳卿卿当年修道,走的便是逍遥自在一路,她不喜规矩约束,虽精通武学,却不屑练习。自然旁人是绝不可随意效仿的,我要是学她那样,你现在见到的恐怕不是剑修而是真的伙夫了!”
毛迷迷听得一愣一愣,从卓不群字里行间倒是明白了一个事理,这蔫儿坏名字虽孬,但路子却广,她要用,不需要特定的什么咒法或者姿态,只要心随意动,自然福至心灵!
“那岂不是说,我要怎么样蔫儿坏都会听话?”毛迷迷问道。
卓不群点了点头,又觉得这样似乎有些不合常理,便道:“也不是这么个意思,只是蔫儿坏是你灵力输出的媒介,至于要做什么,还是在你,明白吗?”
毛迷迷道:“徒儿明白了。”说着从卓不群手上接过蔫儿坏,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佩剑。卓不群趁此机会,搭了搭毛迷迷的脉门,查看一番毛迷迷体内灵力,不免又是一通长吁短叹,毛迷迷的进展实在是太快了,快到他这个师父还来不及教些什么,她就已经开始一步一步成长,而卓不群只能站在一旁,看着毛迷迷渐渐成为一个真正的修士。
“你小师叔他很挂念你啊。”卓不群忽然开口,毛迷迷抬起头来,不明白他为何忽然提起沈奕:“师父?”
卓不群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为师是说,你小师叔很关心你的修行,他不止精于习剑,旁的五花八门的玩意儿都通,等他身子好些了,你回山去让他教你些拳脚功夫之外的东西吧。”
毛迷迷垂下眼尾,勉强对卓不群笑道:“小师叔可有得忙了,又要养伤,又要操办婚事,哪里顾得上教我呢?”
“这个有什么打紧,他是你小师叔嘛!让他教你总比陪江家那个小妮子来得强。”卓不群说罢拍了拍毛迷迷的肩头:“你这两天安心修炼,师父还要找你二师姑商量点事儿,你回头有什么问题,问她或者问为师都可以。”
毛迷迷乖乖点头,忽然想起什么,调侃道:“师父莫不是要给徒儿添师娘了?”
“噫!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口没遮拦的?小心烂嘴巴!”卓不群说罢,脸上还有些欢喜的神色,大摇大摆出门去,还哼起了小曲儿。
毛迷迷送他到门口,看着卓不群远去,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
她关上大门,看着手里的蔫儿坏,心里头有些七上八下起来。
这份紧张与不安,一直持续到天完全黑了下来,这一整天,既没有人来向她兴师问罪,也没有人来打探虚实,最奇怪的是,江云书并没有来找她,似乎当真要给她时间考虑考虑一般,整整一天都没有露过面。
毛迷迷照常味如嚼蜡一般用完饭,但饭间吃的炸鱼被她留了下来,拿布包包好揣在怀里。月亮爬上天际,她才吹灭屋里的蜡烛,假装睡下了,一直等到深夜确定没有人会来敲门,她才做好被窝,独自一人偷偷摸出门去。
虽说毛迷迷不认路,但江家到后山她也走了好几遍,到底还是有些熟悉。昨夜花黎撇下她独自爬上后山,便再也没有消息。毛迷迷若是没心没肺之人,当然是管他死活,只要自己活着便好,可她恰恰不能忘记花黎对自己的好,不管怎么样,就算花黎死在后山上,她也得把他掏出来,送回沐柔身边。
毛迷迷因为夜间出门,特地将聚华凝气派的常服换成了黑色的衣服。虽说江家入夜灯火通明,到底还是有些暗处,她朝阴影里头一站,还真是一点也不打眼!
毛迷迷揣着颗扑通扑通乱跳的心,朝后山紧赶慢赶而去,等到了山门前,忽然看见一队穿着飞星逐月阁弟子服的男男女女提着灯笼朝山上逼去,领头之人却正是江云书。
毛迷迷躲在树丛里头,默默看着他领人上后山,等人走光了,才钻出树丛,站在树影里抬头看那群弟子上山。
各大修仙门派自有御空之法,好比聚华凝气派剑修御剑,而飞星逐月阁则以法宝符箓为媒介,门中弟子入后山,无法宝之人以轻功登顶,与有法宝的弟子分为两路,皆朝山顶赶去。
毛迷迷心一下子吊了起来,刹那间脑子里全是花黎被人刑囚虐待的样子,只恐去的晚了真的连猫骨头都捡不到,她赶忙躲躲闪闪着跟着上了山。
毛迷迷在爬上山的时候,从未想过会见到什么,山不就是那么一座山么,能有什么两样,可她真的上山之后,才发觉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饮剑山上有万剑冢,当中十万八千剑长眠于此,静候属于自己的剑主到来,而飞星逐月阁的后山。
简直就像是乱葬岗一般。
除去那显眼的建筑物不提,到处都是坟茔墓碑以及棺材,多到毛迷迷几乎连怎么下脚都不知道了。
花黎上这后山便下落不明,毛迷迷心中直觉,她若穿过这重重孤坟,自然可以得到答案,以及,丢了自己的性命!
江云书领着一干弟子行至地宫门前,忽然转身对后首一个女子问道:“迷迷这两天如何?”
后首的女子低眉顺眼头也不抬,只乖巧应答:“迷迷姑娘这两天胃口不太好,像是有心事的样子,她曾向我问起春眠的下落。”
“啊!想必是我让她烦心了。她头一遭来江家时,我是派的春眠照顾她的,记挂也是正常,她若再问起,你回去就说春眠中饱私囊,已经被赶走了便是。”江云书道。
女子抬起头露出脸来,却正是如今照料毛迷迷饮食起居的莫云,她道:“那,春眠的尸首……”
“她资质平平,带到外头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吧。”江云书说罢,招呼几个人跟他一同进入地宫,留下两个弟子把守大门,毛迷迷轻易不敢上前,只是在心里惊讶,原来春眠已经死了,那么关于洒金漆线的事,岂不又少了个可以查问的人?
她默默躲在一块高大的墓碑后头,正伺机上前,忽然摸到一丝凹凸的花纹来,她撤回视线看向跟前的这块墓碑,才见到墓碑的背面蚀刻了几个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