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定在附近,给我搜仔细了!”不远处,大批的官兵正大肆搜捕着李芝书与黄瑞志的下落,李芝书与黄瑞志藏身才草丛中,言之伶在李芝书的怀里酣睡着,全然不知危险正在朝她逐步逼近。
“阿书,你抱着孩子往东跑,我出去引开他们。”黄瑞志深知若没有人出去做饵,今夜他们两人都跑不掉了。他是个粗汉子,不会照顾孩子,他一定要好好保证妻子李芝书的安全,这才不会辜负了夫人的托付。
“大志,不要,你会被捉的!”李芝书忙地拉住了黄瑞志的手,难道就连他也要舍她而去了吗!
“阿书,你不是老说我狡猾得像泥鳅么,我不会有事的,你要好好照顾着小姐,一定要带着她到德龙山庄去找侯师兄,否则夫人的牺牲便没有意义了。”黄瑞志知道妻子是舍不得自己,可夫人为了小姐已经牺牲了,他又怎能让夫人的牺牲白费呢,就算丢了他这条命,他也要保护言之伶的安全。
“等我引开了他们之后,你就即刻跑!这半个令牌你拿着,它就是我们相认的信物,也是镇国将军府最后的希望了。”黄瑞志将半块镇国将军府的令牌塞进了李芝书的怀中,不等李芝书再对他多劝说,他便已经像是离弦的箭那边跑了出去。
“在那边,快,捉住他!”黄瑞志成功的将所有的注意力都引到了他的身上,李芝书含泪看了他最后一眼,这便忍着心痛抱着言之伶往没有追兵的东边跑去。
“站住!再走一步我们便放箭了!”黄瑞志被十数名官兵围捕着,很快他便被逼到了一个山崖边上,前无退路,后有追兵。他站在山崖边上回头看去,五把弓箭已经对准了他,他再动一步,或许便真的会被射成箭猪了。黄瑞志回过头,他低头看向了崖底,这山崖不算太高,他若是从这跳下,官兵势必会派人到山崖底下搜寻他的尸体,这或许便可以给李芝书多拖延一些逃走的时间,横竖也是死,当然要死得有价值,黄瑞志咬了咬牙把心一狠,这便纵身一跃,从崖上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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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何事,芝书姐与伶儿如今在何处?”霍启一此时的内心实在是有些难以形容,或是感触或是激动,原来他竟还有一个妹妹!
“我本以为跳下山崖必死无疑了,可老天垂怜,我恰巧被一个过路的猎户救下了,他把我带回了家中救治,我足足昏迷了一个月,才醒了过来。我醒过来后,便马上回到了京城,这才得知原来老爷他们已经……我竟连他们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我随后又去了德龙山庄,可等我去到的时候,德龙山庄已经人去楼空了,成了一座空城,之后我便四处追查着侯师兄的行踪,可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竟然连半点消息都没有。”黄瑞志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这一追寻他便是追寻了十六年,他虽然灰心过绝望过,但他庆幸他没有放弃,否则他今日也不会遇到小少爷,他坚信着,小姐和芝书也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与他们重聚。
“大志叔,你所说的侯师兄,可是娘亲的同门师兄候牧宣?”霍启一仅在娘亲口中听说过候牧宣的事情,可他却没有见过他,这些年他亦在江湖上打听过关于侯师兄的事情,可结果却如黄瑞志一般,候牧宣在镇国将军府出事后便销声匿迹,谁也说不准,李芝书最后到底有没有找到他。
“是啊,如今他怕是已经改名换姓了。”黄瑞志叹了口气,忽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表情闪过一丝喜色,又道:“对了,少爷,你怎会……难道老爷他们亦也还活着吗?”
霍启一遗憾的摇了摇头,这便又将当年的往事缓缓道出:“当年的监斩官曾受过爹的救命之恩,他为了报恩,这便偷偷用一个死囚之子将我从刑场上换了下来,之后他便将我送到了他的远方亲戚家,请他们代为照顾我。”照顾他的亲戚家姓霍,为了掩人耳目,他便也改了姓氏换了名字,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没有一日忘记他姓言,是镇国将军言尉蔺之子。
“好人有好报,一定是老爷夫人在天之灵保佑着,我相信小姐也一定还活着,少爷,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是好,是不是继续寻找小姐的下落?我听说璟王近期便要在京大婚了,当初永宁王妃同夫人在避暑山庄见面时曾结下一门娃娃亲,少爷你说,小姐会不会在璟王那处?”黄瑞志万般感慨中带一点欣慰,他的眼眸里重新燃起了希望。这些年他居无定所,为了找寻李芝书与小姐的下落而走遍了天下,京城里有太多痛苦的回忆,这十六年间他未曾踏足过半步,但在听说了萧展珩的婚事后,他还是毅然决定要来回来。
“应该不会,这些年我一直都在璟王府,府里的人我都清楚了解,若是伶儿在王府,我不可能不知晓。”方才当黄瑞志说起了娘亲同永宁王妃结下的娃娃亲时,霍启一便在脑里快速的将璟王府内的所有人都过了一片,有年纪与伶儿相仿的,但却没有身世与她相仿的,若是伶儿在璟王府,那照拂伶儿的李芝书又怎么会不在?
“少爷,你为何要在璟王的身边,难道你……”黄瑞志稍稍怔了怔,好像知道得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满脸的惊愕,他沧桑的手猛地捉住了霍启一,“少爷,我们将军府便只剩下你了,你不能……”当年谋反一案,永宁王府也是受害者,霍启一会在萧展珩的身边,断然不会为了要照顾他,黄瑞志虽然也想要替老爷伸冤,但他知道老爷和夫人更希望他们的两个孩儿能够平平安安的活着。
“便是因为只剩下我,我才要担起这个重任,我不能让将军府上下七十几条人命白白牺牲,我一定会找出主谋,用他的血祭奠亡魂。”
“少爷,那难道我们不找小姐了吗?”黄瑞志看着霍启一,他那固执坚定的神情同当年夫人的神情是如出一辙,他知道他是劝不动他,他若是有那了得的口才,当年他也能将夫人劝下。
“找,想要找到伶儿,便先要找到候牧宣。”当年候牧宣乃是德龙山庄的庄主,在江湖上亦是有些名气并不是无名之辈,但他却在一夜之间销声匿迹,霍启一认为极有可能是李芝书带着伶儿找到了他,他为了保住镇国将军府的最后一点血脉才会作出如此决定,伶儿若是在他的身边,他会很放心,只是候牧宣已经销声匿迹十六年了,一时之间,他真是不知道该去何处找他。
“少爷,我曾听说这江湖上有个奇人叫作知天下,知尽天下,我们若是能找到他,岂不是可以问一问他候牧宣的下落?”要找到伶儿便先要找到候牧宣,而要找到候牧宣便要先找到知天下,可他实在是太无用,谁也找不到,那知天下行踪飘忽,每每他听到什么风声寻过去了,最后也只是空欢喜一场。
“眼下离京城已经不远了,待我将殿下护送到了京城,我们再作其他打算。”霍启一的眉头微蹙着,知天下的厉害他也曾听说过,不过也仅限于听说,这世上是否真有人这么玄乎,他还是保留态度。何况眼下离京城已经不远了,万事都要待他们到了京城才能再作打算。
“好,一切都听少爷的。”黄瑞志点了点头,他看着霍启一,心里眼里满是感触,上一次见面时,小少爷不过七岁大,那时他才到他的腰间,如今重逢,他已经这般高大了,老爷夫人在天之灵也会感到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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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姐,你在缝什么呢?”夜灯下,白郁芳尚未吹灯歇息,而是在缝纫些什么。白玲珑撒娇似的将头抵在了白郁芳的肩上,饶是好奇的看着她双手的劳作。眼下他们已经到了杜江了,约莫再三两天的路程便能抵达京城了,一想到入京,白玲珑的心情便是难以言喻,从前觉得遥不可及的地方如今却是近在眼前了,那感觉实在是有些不真实。
“我在做鞋子。”白郁芳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她嘴上应答着,手上的动作却也没有停下,她若是不再加紧些时间赶工,怕是来不及在抵京前完成了。“做鞋子?大师姐你在给谁做鞋子?”白玲珑稍稍怔了怔,白郁芳这般回答了,她这才发现,在旁边已经放好了一双鞋垫,手工很是精细,她用手量了量那鞋垫的尺寸,那显然是做给男子的。难道是做给三师兄的?白玲珑很快便在心里否决了这个想法,大师姐素来不喜做针黹,怎会无缘无故的便给三师兄做起了鞋子呢,定当没有三师兄的事儿。
“我给霍大哥做的,我见他的鞋子有些旧了,这便想要给他亲手作一双新鞋。”念起喜爱的人的名字,白郁芳脸上的笑容是格外的沁人。说起霍启一倒也奇怪,她白郁芳可是上清玄门中最为年长的弟子,早已过了那少女怀春的时候,可每当她回想起那时与霍启一相遇的那一幕,她的心便扑通扑通的跳得剧烈。那时师父收到了白玲珑的飞鸽传书哦,得知他们遭遇了埋伏师父的心里十分的着急担心,当即将所有的弟子都派遣了出来,全力搜寻白玲珑的下落。她同白琋言分作一组,马不停蹄的一连赶了好几天的路,白玲珑他们没有寻到,但是却遇到了受伤的霍启一以及伤重的赛仁。她永远不会忘记,霍启一那个浴血坚毅的眼神,她永远不会忘记,他挡在了刺向她的剑前。
白玲珑看着白郁芳那吃了蜜一般甜的笑容,觉得很是眼熟,这个笑意似乎是在谁人的脸上见过,她恍惚间好像明白了什么却又好像什么也没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