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赶路数日。
“过了这杜江,我们便离京师不远了。”白玲珑顺着霍启一的视线望去,离他们不远的杜江宛如一条游龙,蜿蜒没有尽头。他们离京师不远了,白玲珑这才惊觉,原来他们不知不觉已经快要到达京城了。
“玲珑,霍大哥,他们在那边准备膳食了,你们先喝口水罢。”白郁芳拎着两个水壶来到了两人的身旁,各自给他们递了一个。两人分别接过,饮水之后,视线总是多多少少要落到不远处正在起火的两人身上。
赛仁起火饶是有一套,动作十分的利索干净,孟鹫在他的衬托下,则显得笨手笨脚,火堆起好了,他的脸也被熏得黑黑的,甚是狼狈。
“玲珑姑娘,你可曾记得你说过有机会要与我切磋一番捕鱼的功夫?”霍启一收回视线,将视线落在了江面,忽然想起了曾经白玲珑半开玩笑似的同他说过的一句话。
“择日不如撞日?”霍启一稍一提及,那段回忆便清晰的浮现在了白玲珑的脑海中,只见她莞尔一笑,撸起了袖子大有一副马上便要下水的意思。
“那好。”霍启一亦笑了,他也同白玲珑一般,开始撸袖子脱鞋子。
白郁芳没有经历过那段刚开始上路的欢愉日子,自然是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只是见两人撸袖子脱鞋袜,大致也知道两人在说些什么。她的视线在霍启一和白玲珑之间穿梭着,心里头不知为何隐约有些怪异的滋味,此刻在霍启一脸上的笑容,她是第一次见到,既为之倾倒又为之疯狂。
“你等我,我先找个叉鱼的利器。”不过片刻功夫,两人都已经准备就绪了,只是霍启一有佩剑,白玲珑只有赤手空拳,看着倒是有那么一丝不公平。为了公平起见,白玲珑忙地喊停了比赛,霍启一将视线从江面中收回,他看着白玲珑,应道:“你想要什么,我帮你找。”
“不用,我找到了。”白玲珑低头用目光四处找寻着,很快她便发现了离自己不远处有一根手臂大小粗的树干,白玲珑涉水至江中,正当她想要将那树干拿起时,这忽然发现这‘树干’有些蹊跷,“霍、霍启一,大师姐,你们快来,这有个人……”白玲珑定睛一看后,不免感到震惊愕然,躺在江水中那并不是手臂粗的树干,而是一条人的手臂,有人躺在了江里!她急忙伸手将那人拉了拉,奈何那人太沉,她一个人实在是有些拖不动。
霍启一、白郁芳闻言急忙朝白玲珑跑了过去,霍启一涉水至江中,很快他便将那男子从江中拖到了岸上,远处的人见了他们这边的动静,便也急忙跑了过来。
从江中救起的男人约莫五旬,他的皮肤被江水泡的有些发涨,嘴唇青紫,模样看着甚是吓人,白郁芳在他的身旁蹲下身来,她先是探了探他的鼻息,而后又诊了他的脉象,“大师姐,他怎么样了?”白玲珑看着白郁芳眉头紧皱,不免紧张又担心。
“还好你发现得他及时,若是再晚一秒怕是回天乏术。”白郁芳再三把了男子的脉象后,紧皱的眉头终于有了一丝的缓解,她跪在男子的身边,双手作重叠手势按压着男子的胸部,如是数十次后,男子忽然抖动了一下身体,这便将腹中的江水悉数吐出,白郁芳见他已经活过来了,这便稍稍松了一口气,她从腰间掏出了一个精巧的锦囊,将一颗九转回魂丹喂入了他的口中。
“白姑娘可真是福星,总能救人于危难之间。”孟鹫在一旁目睹了白郁芳救活了男子的全过程后,不免感叹道,不管是于这个男子还是于他,白玲珑都是救命恩人,上回若不是白玲珑及时救了他,他恐怕早已魂归天地了,他这辈子也忘记不了,白玲珑为他吸出毒血时的模样。
“三师弟,霍大哥,麻烦你们替他换一身干的衣裳,免得他感染了风寒。”白郁芳站了起身,转头吩咐着两人道。霍启一与白琋言应了一声,这便抱起了尚在昏迷中的男子,往马车停放处走去。
“哎呀我的野猪肉!”赛仁见他们往马车那走去,这才猛地想起那边正筑着火堆在烤野猪肉呢,这便猛地同孟鹫朝那飞奔而去,若是烤焦了他们的午膳便只能吃干粮了。
“玲珑,你的衣物也湿透了,你也要去换身干的衣裳。”萧展珩对着为了救人而湿了半身衣裳都浑然不知的白玲珑说道,他的眼眸里似是包含着似水的柔情,不过稍纵即逝。
白玲珑抬头看向他,不知是否她的错觉,越是离京师越近,他的脸色便越是不好看,亦不知是不是因为长途跋涉他的身子吃不消了。“殿下,你的脸色不佳,身体可是有不适?”白玲珑一脸的忧心忡忡,这便也顾不上自己的举动会不会不敬,她伸手去探了探萧展珩的额头,好像是有些发热。
“无碍,不过是感染了些小小风寒罢了。”萧展珩说罢便干咳了数声,那单薄的身子像是要被病魔压垮,俨然一副摇摇欲坠,白玲珑这便急了起来,忙地搀扶在了他的左右,好像他随时都会倒下一般。
“怎会忽然感染了风寒,赛先生给你看过了吗,可有给你开药吃,你身体不适怎得不同我说?”白玲珑是又担心又生气,这两日他们都乘坐在一架马车内,怎得连一句都没有同她说呢,赛仁那话匣子净说些不要紧的事儿!
“本王倒是想说,只是怕玲珑你不想听,怕玲珑你觉得本王是一个累赘。”萧展珩说罢又咳了几声,他垂下的眼睑隐约透着些哀怨与难过。“殿下,玲珑怎会这么觉得,殿下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怎会是累赘。”白玲珑满眼的心疼,搀扶着他的手忽然紧了紧,自从那夜过后,她同萧展珩之间便像是生出了一张隔膜般,竟不能再像从前般自在的相处,她还道萧展珩是以为自己嫌弃他是个病弱,这便忙地解释着。
“玲珑,你这话可是当真?”萧展珩的那好看的眼眸里隐隐透出些璀璨的生机,白玲珑捣蒜似的点着头,刚才尚觉得存在的隔膜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虽然在她的心目中,师父白正贤才是天下第一好,萧展珩只能算作天下第二好,可夫子说了,善意的谎言是可以被原谅的。
——
“霍兄,你先照看一下他,我去打些水来,给他擦擦身子。”昏迷的男子被霍启一抱上了马车,两人携手将男子的衣服褪下后,发现江水浑浊,男子的身上沾了不少泥沙,白琋言这便将男子暂时交由霍启一照顾,自己则下了马车打水去了。
霍启一将从男子身上褪下了衣服拢到了一边,男子的衣服十分的破旧,光是上衣便打了五六个补丁有余,霍启一拿着上衣,却忽然发现这看似破旧的衣服竟然内有乾坤,内里缝有一暗袋,暗袋中装有一硬物。霍启一感到好奇,这便将藏于暗袋中的硬物取出,当看清那物品时,他的眼神倏地有了跳动。
这个男子的身上怎会出现镇国将军府的令牌!虽然这块令牌只有一半,但霍启一绝对不会认错,他将只有半块的令牌紧紧地攥在了手中,他的视线定定的落在了男子的身上。
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不过五旬的他脸上有着许多的皱纹,或许是常年的暴晒,使得他的肌肤一片黑红,他的相貌并无独特之处,只是在他的左肩处,有一块形状独特的黑色胎记,伤疤可以捏造,但胎记不可以。霍启一的双手有些颤抖,他眼眸的跳动越来越激烈,他认得这个人。
“赛仁,你去休息罢,这有我看着。”天色已晚,赛仁坐在男子的床边一连打了几个哈欠,霍启一从外面进来,看了一眼床上昏迷的男子一眼后,侧头对着赛仁说道。
“那好,我去休息片刻,一会儿我再来换你。”赛仁应了一声后,这便起身离开了房间。按道理说,男子服下了九转回魂丹后应该很快便会苏醒才是,但他却不知为何始终没有醒过来,白郁芳怕男子的病情会有变故,这便想要守着他过夜,赛仁义气得替了她的工作,这会儿却又轮到霍启一义气替他了。
霍启一坐在床边,眼睛直直的看着昏迷中的男子,十六年过去了,他竟老了这么多,这些年来不知他过着怎么样的生活,过得可安好。
“你醒了,感觉可好,身体可有何处不适?”霍启一的目光没有一刻离开过他的身上,男子的苏醒他是第一时间知晓。男子缓慢地睁开了眼睛,他一脸陌生的看着霍启一,他并没有急着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腰间,当他发现那对他至关重要的信物不见了之时,他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十分的难看,“我的令牌,我的令牌去哪了,是不是你拿了,你还给我,还给我!”男子的情绪十分的激动,他从床上坐了起身,激动的伸手便要搜霍启一的身。
“你说得令牌可是这个?”霍启一强忍着他丰富而汹涌的情绪,他将那半块令牌归还到了男子的手中。男子拿到了令牌,如获至宝,他紧张的将令牌收到了自己的怀里,却没有回答霍启一的问题。
“这块镇国将军府的令牌,你是如何得来的,你难道不知私藏此物是死罪吗?”霍启一密切留意着男子脸上表情细微的变化,他在听到死罪二字后,不仅没有面露一丝恐惧之色,反倒露出了一个难以言喻的苦笑,“死有什么可怕的,我早就该死了。”这十六年来,他苟且偷生,为得便是要完成他与主子之间最后的承诺,主子的托付他一日未完成,他都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