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御女？”李明瑶多留了个心眼，黎御女只是是南苑的一个不起眼的女子，那天惜御女有孕，她被匆匆送回，怕是宫里流言都能把她淹没了。
这宫里女人一生的年华都在期盼承受君恩，剩下的时间就是算计得宠的，嘲讽落魄的。黎御女本就家世不高，姿色平平，又在初次侍寝的时候被送回来，这一起一落，流言蜚语，怕是受不了了。
这样的心智，怎么能在宫里长久？
李明瑶刚准备伸手去拿桌子上的茶杯，脑子里突然闪过当初在毓秀宫时，黎御女给沈采女的那个香囊，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关窍？
之前家里把所有被选入宫的秀女的信息都给她看过，这黎御女擅长制香……
见李明瑶不说话，柳才人戳了她一下，说：“想什么呢？怎么也不说话？”
李明瑶转了话锋，看着院子里说：“上回酿的酒时候是不是差不多了？开一坛？”
柳才人明媚的杏眼眨了眨，面目含俏：“走！”
宫里的婢女挖酒坛时，李明瑶的眼神悄无声息的瞥了一眼院子里的梨花树，现在梨花已经没有最开始开的那么好，仅存的花瓣稀稀拉拉，落在地面上，像是要掩盖去这泥土之下的肮脏一般。
这是天底下最尊贵辉煌的地方，可这其中的污秽不被世人所见，真是讽刺。
“就先把这一坛桃花酒搬出来，剩下的还埋着，酒要酿久了才好。”柳才人丝毫不在意坛子上沾着的泥土，伸手就接过来搁在了地上。
等她大刺刺掀开红封，一种花香混着酒香的味道扑鼻而来，就连周围的小宫女们都啧啧称奇，说柳才人手艺了得，而李明瑶也不是吝啬之辈，便又开了一坛赏给下人们一起品尝。
公仪泽处理完政务，本是要邀大臣一同去太液池垂钓，然而张显刚准备去通知的时候，公仪泽便已经漫步到了摘月堂附近。
他今日确实是无意走到这里的，可这清新的酒香着实诱人，他便以此为由去见她一面又有何妨？他嗤笑自己竟给自己找理由来看她，一边大步抬脚进去。
门口的太监刚要朗声宣唱，公仪泽摆手制止了他，往里面看去。
柳才人李明瑶和一众宫女丫头们，其乐融融的在品尝两坛酒，莺莺燕燕，谈笑风生。
他没想到李明瑶底下也有这样平和的一面，她对他尚且冷脸相对，可对着底下的人却能展开这样动人心魄的笑容。
他就站在门口看着院内，门口的寂静很快被院子里的人察觉到，她们回头一看，门口的宫人都已经噤声跪地，便赶紧跪下来行礼：“奴婢（奴才）给皇上请安！”
李明瑶脸色微变，凝在面上的一抹浅笑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又变成了那个清傲淡漠的李小仪，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安后，甚至并不很客气的说：“皇上真是好雅兴，进摘月堂竟然不出声。嫔妾胆儿小，若是什么不合规矩的一面被皇上瞧见了，真是诚惶诚恐。”
公仪泽像是习惯了李明瑶的逾矩，丝毫没有生气，反而上前挑起了她的下巴，举止之轻佻放荡，让周围的宫女太监都低下了头。
“李小仪胆子小，朕倒真是头一回听说。”他随口舀了一勺坛子里的酒，说：“酒是谁酿的？”
他这是明知故问，上次柳弯弯酿酒的时候他就在门口看到了，这回又问，分明就是故意的。
柳才人大方站出来，屈膝一笑，说道：“回皇上，是妾身酿的酒，妾身还酿了别的酒，若是您感兴趣，您以后再来喝就是了。”
公仪泽深沉的眸子一直看着李明瑶，话却是对着柳才人说的：“何须这么麻烦，明日去甘露殿，为朕酿酒。”
这一眼深深，说完这话，公仪泽便转身走了。柳才人嘟囔了一句：“皇上怎么这么不解风情，我都往你这里引了，他还假装不懂。”
“你完全可以为自己考虑，为什么想把好处给我？”李明瑶没有在意公仪泽，反而问起柳才人。
她咕咚灌下去一杯桃花酒，小脸酡红：“你的我的不都一样吗？我不在意这些。”
难道是因为……朋友？李明瑶疑惑了，这世界上的东西，唯有感情李明瑶是最匮乏的，她一度以为她在宫里不需要朋友，可是柳弯弯这个人，她不能否认，她的确是不太一样的。
但是李明瑶是一个谨慎的人，对于柳弯弯，她还是会观察一段时日后，才会考虑究竟如何。
只是宫里的一切都如纸薄，如果有一天她们二人也会剑拔弩张，撕破脸皮，那她也会毫不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