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英到底是个奴婢,虽心里有些委屈,可见了香宝林,还是得给人恭敬的行了礼,说:“奴婢给您请安。”
虽知道香宝林是在问自己跑出来一事,可琼英仍是低了低头没有说话,单单是咬着嘴唇憋着委屈罢了。
香宝林将身上的帕子递给她,软糯道了一句:“你不说便算了,本主先进去。”她带着柯蓉走进水影堂,笑盈盈的给苏美人请了安,打趣道:“妹妹给苏姐姐请安,如今姐姐也是个美人了,妹妹真心为姐姐高兴。”
她从身后拿出个湖蓝色绣飞鹤的缎面锦盒来,柔美的葱指一挑,呈现在眼前的便是几颗圆滚滚的珠子。
香宝林笑着说:“这是妹妹亲手做成的香丸,做成衣裳手绢儿的,往里头放一颗,第二天起来便会散发出幽幽香味,能持续好几天不散呢。”
苏美人很是喜欢,亲手收下那盒子说:“有劳妹妹为我费心,我不过是初承宠,不算什么贺不贺的。”
说起初承盛宠,苏美人原本白净的面皮上顿时浮上了些微微红霞,瞧着水灵灵的模样,甚是讨喜。香宝林看见了没说话,只是敛了敛眸,假装没看见。
上回便看见苏美人跟静宝林一起去了蓬莱岛,这不出几日,立马便封了美人,真不知道该说是静宝林面子太大,还是这苏美人太有心计,不吭不响的便得了个美人位,枉费她费尽心机,如今还只是个宝林!
她自然是不能甘心的,只不过好的是她们即将前往行宫,去的人不过那么几个,她若想得宠,机会还多着呢。
香宝林同苏美人一起进了屋子里,她试探的问道,话出口却像是不经意:“姐姐是怎么跟皇上见到的?一夜便封了美人,妹妹心里也好羡慕呢。”
苏美人没什么歪心思,而且香宝林同她又是一直在毓秀宫北苑的朋友,便落落大方的说道:“就是和琼英去万象亭的时候恰好瞧见了皇上,我不过是陪着下了两盘棋,仅此而已。”
香宝林听的出来苏美人没有隐瞒,也就是记了记便也没作声,想起来进屋之前看见琼英哭着跑出去,便问:“进来的时候瞧见琼英跑出去,可是出什么事了?她毕竟是你从宫外带进来的丫头,可别跟你离了心。”
听了这话苏美人微微一叹:“说起来也怪我不好,竟会同钱嬷嬷的事跟她发了脾气。”她指了宫里的宫女,道:“去将琼英请回来。”
琼英抿着唇,红着眼睛进了屋,跪下给人道歉:“琼英顶撞小主,请小主责罚。”
苏美人看见琼英这样也是难过,下去把她一扶说道:“也怪我不好,偏为了钱嬷嬷同你吵,你快起来,以后说话别这样就是了。”
香宝林就在一边不动声色的看着,这时,琼英却将手抽了回来,哽咽着说:“您是不是还觉得是奴婢说话的错?奴婢顶撞您是有错,可那钱嬷嬷本就是根老油条!琼英不认!”
“你这丫头,怎么现在脾性这样大?再怎么说钱嬷嬷也是这一宫掌事,你若是学不会谨言慎行,以后便再也不要当我的贴身侍女了!”苏美人含泪说道,一张巴掌大的惹人疼惜的小脸上满是愁云,香宝林赶紧替她顺了顺气,一边柔声道:“姐姐别气了,这钱嬷嬷什么性子,咱们都心知肚明,琼英是为你好,你何苦跟她置气?”
苏美人抿着唇不发一言,却倔强的把头往一片偏了。
琼英也是有骨气,起身便跑到了院子里做起了粗活。
这一切香宝林看在眼里,唇角微不可查的一扬。她却苦口婆心的劝着苏美人,奈何苏美人也倔,怎么劝都不好,一来二去又说了些话便不说了。
距离去行宫不过还有两日时间,还有些体己的东西要收拾一下。香宝林跟苏美人也交代了一番才离去。
这是因为琼英这侍女跟别的丫头不一样,她们的贴身侍女都是从家里带来的,大多都是一起长大,情谊深厚,从前在毓秀宫时,北苑的秀女便可以带两个,南苑的只准带一个。
所以琼英跟苏美人情谊深厚,也正因为如此,苏美人才对琼英恨铁不成钢,她说的都是实话不假,可在宫里若是不知道收敛,还得迟早是自己,她现在惹了钱嬷嬷,钱嬷嬷哪儿会善罢甘休,她虽是主子,可禁不住钱嬷嬷冷不丁的下黑手。
若是钱嬷嬷真找了个什么由头对付她,苏美人能怎么样?她初入宫不到半年,怎么比得过钱嬷嬷几十年?
两天风平浪静,宫门口的阵仗浩浩荡荡,绵延至宫外排开两排,皆是高头大马,威武神勇的侍卫。后宫的仪仗就在出宫的门前,位分从远至近,飞凤青鸾华盖,宫女粉衣层层,时辰已到,全队出发。
李明瑶便站在高高的阁楼之上往下看,面色平静。
锦婵在一旁说:“皇上为何不带主子去?您也不争取一下,要知道她们一去就是三个月,您……”
“我为何要去?他们想怎么样都可以,如今宫里女人都走了,剩我一个人婕妤为尊,难道不是收拢势力的好机会么?”李明瑶的目光随着那明黄色的轿子越飘越远,最后化为了浅淡的虚无,她淡淡说道:“回吧。”
谁知回去后回的不是明粹殿,而是直接去了一趟毓秀宫。
毓秀宫里的采女御女们自然是为了无法侍寝而望洋兴叹,她们本以为进宫后侍寝会很快,可是不仅没有见到皇上,连宫里的主子娘娘都很是少见,这回一听是珍婕妤来了,便赶紧往她那边跑,要知道珍婕妤可是十分得宠,虽不知道为什么没能前往避暑行宫,可就依着她的家室,太后的亲侄女便不可怠慢了。
李明瑶只是随意往椅子前一坐,食指在桌上敲了敲,不出片刻,前头的空地上便整整齐齐的跪了几十个各色宫装的年轻女子,其中或小家碧玉,或明眸皓齿,或仪态万方,搁到寻常人家也必定是名满一方的美人,进了宫也就只能寂寂无闻了。
她们齐齐行礼,说道:“妾身给珍婕妤请安。”其中目光不一,有狂热,有艳羡,有不屑,有希冀,李明瑶一一扫过,淡淡道:“起吧。”
锦婵笑着上前,说道:“请各位御女小主往右边站。”
这就是李明瑶的意思,她此次来毓秀宫也没别的事,无非就是想为自己也收几个可用的人才罢了,反正宫内没什么别的人,贤妃皇帝都不在,她不管做什么都没有人会怎么样,只要把握好度就是了。
这估计也是公仪泽的意思,他就是想知道,山中无老虎的时候,看看李明瑶能翻出什么花样。
等二十五采女,十御女排好了位置,锦婵管着御女,岚绮管着采女,李明瑶又道:“按琴棋书画,乐舞女红分类。”
她慢慢的品着一杯清茶,等一盏喝罢,她眉头微皱。
“二十五采女里头,善舞的竟有十八人之多。”她忽而一笑清浅,惊艳了众人的眼眸:“可惜了。”
底下的人都不明白何为“可惜”,李明瑶又道:“静宝林,姿容普通,家世不高,为何宠眷不衰?”
见她们摇头,便道:“因为她饱读诗书。”她淡淡添句:“腹有诗书气自华,你们学舞倒也罢,可身无韵味,只是胭脂俗粉,何况你们只是平民之女,想来功底浅薄,难登大雅之堂。”
这话一说完,底下的人便传来了低低的窃窃私语,其中不乏有不服气的人,但是绝大多数都老老实实的。
李明瑶笑意很浅,说道:“你们都是各州各地送来的美人,在千挑万选之中脱颖而出,想来心里从小都有些傲气,可你们没见过皇上,也该知道,皇上比你们还要好看的多。”
在这芸芸后宫,从不缺美人,可缺少的是有趣的灵魂,公仪泽是方辉国历朝历代以来最清隽绝色的皇帝,单单是容貌,他岂会看得上眼?
宫里多的是对他倾心不已的宫女妃嫔。
她缓缓说道:“你们多日未承宠,而是在这小小的毓秀宫住着,想来行事不便,住得也不舒坦,本嫔这备了翡翠镂金头面四套,云锦四匹,浮光锦四匹,蜀锦八匹,赠给表现良好的人。其中最好的人,会送一件宫装。”
身后的宫女把方方扁扁的盒子一开,日光照耀下泛着细细碎碎的光芒,一点都不显得眨眼,反而是姝丽非凡,宛若天上的云朵流光织就。
锦婵笑着说道:“这件流光锦宫裙乃是太后亲赐,世间不过寥寥数件,作为给各位小主的彩头。”
底下的小主更惊叹,看着衣服的时候几乎挪不开眼。没有女子不爱美,尤其是美人,对于这些东西更是追求。
不仅是因为她们从前没见过世面的缘故,这更多的是因为女子的天性,就像阮嫔喜好金玉之物,尤爱奢华,柳嫔爱华服。
这件衣服当彩头绝对是值得她们用所有的本事来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