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瑶并非是什么害羞的黄花大闺女,她与公仪泽早已亲密接触过,赤裸相对都是常理,所以剪开公仪泽透血的衣衫,看见他精壮的身躯也不是什么害臊的事情。
见自家主子都这么淡定,锦婵和岚绮便也不在说话,而是紧张的收拾起来,上伤药,缠绷带,擦拭身子。这般一套下来,李明瑶也是热的香汗淋漓,连连喘息。
尤其是给他缠绷带的时候,前后的伤口来回绕圈,他一个大男人,再怎么也是沉。岚绮端着全是血布的盆紧张的问:“主子,那这些怎么办?”
李明瑶看着桌上的烛火若有所思,半晌道:“拿去烧了,现在应该是没有人能看到的,以防万一,你就在殿内找个空地烧,别让别人发现了。”
公仪泽回宫的事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同宫的还要一个齐才人,她向来不安分,人又蠢笨,若是做了什么无法挽回的事,谁都说不准。
公仪泽稳稳的睡在李明瑶的玉丝大床上,殿内的冰盆悄无声息的融化,使屋内变得清凉而又舒爽。
太热的天气不利于伤口恢复,李明瑶便叹了口气,抱了床被子在地上沉沉睡去。
这一晚发生的事让她也猝不及防。
可其实她心里有些害怕的是,等公仪泽醒了,他们二人该如何相处?
她睡得一点也不安稳。
半夜的时候公仪泽开始断断续续的呓语,他念得字词含糊不清,李明瑶馥软的手探上他的额头,烫的吓人。
她便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拿出自己的两条手帕在冰上冰敷,轮番给公仪泽降温,这样一夜下来,终是退了烧。
次日,李明瑶叮嘱了锦婵和岚绮,此后明粹殿不需要打扫收拾,任何人不得出入明粹殿,而自己也同时称病,说不宜见客,任何人都被婉拒在门口。
直到上午,李明瑶才沉沉的在地上合了眼。
床上的公仪泽手指微勾,他双眼猛地睁开,目光锐利。然而等他思索了自己昏迷前后,又看到了在地上躺着的女人后,却抿起一丝极浅的笑。
只是为何这么巧,偏偏是她?
虽然这一切还有待商酌,但是发现自己的不是别人,他很高兴。
直到下午后,李明瑶浑身酸痛,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后上前去抚摸公仪泽的额头的时候,被冷不丁的被人攫住了手腕,李明瑶低头去看,却发现公仪泽的双眼倏然睁开,眼里无比清明。
她羞恼的挣开,冷声:“为何装睡?”
公仪泽虽在床上动不了,可唇畔的笑意却深:“朕的珍婕妤何时这般骄纵,见了朕也不行礼,大呼小叫。”
李明瑶反唇相讥:“也不知嫔妾英明神武的皇上怎会深夜昏迷在摘星楼,若非嫔妾相救,怕是臣妾从此是个寡妇。”
他眼里似有星光璀璨,却灼灼迫人,先没有管李明瑶话里的讽刺,反问:“昨天为什么会去摘星楼。”
李明瑶一怔,说道:“自然是去看七楼星辰。”
“可真?”
“自然。”
公仪泽心里如释重负,目光也情不自禁的温柔起来,说道:“不问问朕?”
她身姿翩然,眉眼之间却透着疲惫,低眸淡淡道:“不愿问。”
“皇上想说的话,自然会说的。”她话语清浅,从桌上拿了伤药走到公仪泽面前,摁住他的肩膀说:“别动,换药。”
公仪泽此刻褪去了平日高高在上的帝王贵气,如今看起来倒像个浪荡的公子哥,他眉眼风流,戏谑道:“原来朕昨夜就坦诚相待了。”
他凝着她美丽的眼睛,说:“昨夜见到朕的时候,吓到了么。”
在公仪泽这么清醒的情况下给他上药,纵然是李明瑶这样从容不迫的人还是羞红了脸,虽说侍寝过,可那也是晚上,不是这样青天白日,他身上里里外外都露了个干净,包括……那里,她垂下的两缕青丝略略挡了一下她微红的双颊,嗯声道:“嗯”。
她悄悄的往那里瞥了一眼便很快的收回,然而这一眼却被公仪泽完美的捕捉到,他语气里满是调笑:“怎么,昨夜脱得时候便没有想过以后会这样?”
李明瑶下手的力气重了些,果真听到他“嘶”了一声,她偏头冷冷道:“从前没觉得皇上竟像个登徒子。”
“你是朕的女人,如何便不能了?”
这一句话堵的李明瑶哑口无言,便不再说话,沉默着给他换好了药,拿起药瓶就要出去。
这时候公仪泽却轻飘飘的唤了一声:“瑶儿。”
李明瑶心里一震,回眸去看公仪泽的时候,却见公仪泽合上了眸子,淡淡的说:“我累了。”
“嗯。”李明瑶脚下一顿,轻轻的出去了,末了才添道:“好好休息,有事叫……我。”
李明瑶只觉得自己心里一颤一颤的,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胸腔里破出来,在不停的叫嚣着,在心里隐隐的嘶吼着。
她拼死了去压抑心里的悸动,头也不回的关上了门。
总是这样情不自禁的就被他蛊惑,可他这次受伤究竟是因为什么,可否跟李家有关?
她去了偏殿写了一封信,交给锦婵托人带出去问问消息。
时日还算平静,公仪泽受伤以后,一改从前的气场,反而让李明瑶觉得亲近了不少,他是人,并非神袛,这样的他多了些烟火气,倒也很好。
这一天锦婵岚绮刚摆了午膳在桌上,门外就传来传唤的声音,她们相对一皱眉,去向李明瑶说道:“主子,是齐才人。”
“怎么又来了?不是都说了拒不见客,怎么这样没脸没皮。”
李明瑶广袖一拂,冷声:“不见,轰出去。”
等她端了平淡的小菜和饭进去的时候,公仪泽已经自己靠起来等着她了,他像是听到了声音,问:“是谁来了?”
李明瑶挑眉看他,冷声:“谁?您的御前女官。”
公仪泽微不可查的眉头一皱,淡淡道:“原来她住进了棠梨宫,朕都不知道。”
“不知道还是忘了?当初她可是自己亲自拜托了张显让她来棠梨宫的,这般刻意,你说能有什么居心?”李明瑶语气生硬,冷声说道。
她添句道:“这不是您挑的人吗,想来在御前的时候也是疼在心尖上的,不然也不能封了才人。”
公仪泽哭笑不得,道:“这是醋了?朕封齐泠……自然是有原因的。”
李明瑶才不听他说什么,只淡淡道:“不管是怎么样,那是皇上您的事情,只是您突然从行宫跑回皇后,如何交代?”
公仪泽接过她手里的托盘放在身边的小檀木桌子上,似寻常夫妻般拿起碗筷往嘴里夹菜,说:“你既已说了是跑出来的,还说什么交代?”
他莞尔轻笑:“珍婕妤在宫里私藏男子,若是这样的流言蜚语出去了,你可就惨了。”
李明瑶坐在他面前的椅子上,睇了他一眼:“皇上莫开玩笑了,再惨也不过是被你别的妃嫔有心利用,您还不知您的后宫如何?”
“怎会不知,可是一清二楚。”李明瑶没有看此刻敛眸的公仪泽是一副怎么样的模样,仿佛他又成了那个生杀予夺的帝王,眉眼锐利清醒,而不是一个被她窝藏在后宫里的男人。
说来可笑,这偌大方辉国都是公仪泽的,他却还在明粹殿躲躲藏藏。
身为皇帝也有这么多的无可奈何,李明瑶突然有些心疼他,明明如此年轻却要背负一个国家的命运,无父无母,幼年凄苦,身边的人个个都有异心,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保持清醒理智……
而李明瑶自己总以为自己肩上的担子很重,现在想来,不过是一个家族,和一份连开始都不会有的感情罢了,同公仪泽相比,并不算什么。
或许他们两个根本属于同一种人,把责任看的比自己重要,把自己身上的担子看的比任何东西都珍贵,所以那些心底珍视的东西都是奢望,只能深深的埋在心里。
让它从不见光,便不会狼狈。
万壑清风外,贤妃刚走到门口,张显便把人拦住,客气道:“还请贤妃娘娘留步,皇上不见任何人,请您回吧。”
贤妃闻言心里顿时有些异样,却保持平静的问:“皇上可是身子不舒服,可否让本宫进去探望一眼?”
张显低头笑道:“奴才不能放行,还往娘娘体恤。”
贤妃见状便笑道:“如此便有劳公公多照料,若是皇上肯见人了,便往本宫那传一声。”
映红隐秘的拉了拉张显的手,大眼一瞧似乎是千恩万谢的意思,张显不动声色的收下,笑道:“娘娘放心。”
等贤妃走了,张显便开始在门口踱步,心中焦急,已经过去五六天了,不知道皇上怎么样,事情可解决好了?听贤妃这意思是想找皇上说什么事情?这挡得了一时,挡不了一世,若是被人知道避暑行宫皇上尽管不在,宫内又要一番动荡。
贤妃回宫的时候冷不丁的说:“万壑清风似乎不太对劲。”
映红思索了一番未觉异常,问道:“何处有问题?近日行宫也有些热,前两天下了雨,想必是伤了风寒,又不愿人打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