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妃眼皮抬了抬,笑着说:“本宫知道了,回吧。”
她广袖微微一拂,说道:“白茶,送送钱御女。”白茶应声而去,钱素素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半推半就的,领了白茶从后面拿出来的赏赐回去了。
钱御女本来自己是来送礼的,的确是巴结的意思,只是这宓妃并不简单,她不但明明白白的拒了,还好言好语的送了礼给打发走了,想来也是不愿意结仇的意思。
毕竟宓妃现在是树大招风,众矢之的,多一个仇人不如多一个朋友,她今日来的的确莽撞了。
既然宓妃也顾全了她们二人的颜面,她也不好过多要求什么,况且本来她跟宓妃之前也并不相熟,上来就提要求的确不妥。
走出长欢殿的门,钱御女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檀木盒良久不语,心里百味繁杂。
珍贵嫔当初选了她们三个人,她寂寂无闻,裴绯衣一跃为睿才人,白宝林丢尽颜面,同样都是平民之女,怎么命运便如此不同?
到底是各人各命,她急不得的,就只能缓缓筹谋了。
钱素素将手里的东西往旁边的宫女那一递,说道:“将东西好生送回去,我去白妹妹那看看。”
等人走了,媛儿便跟着钱御女两个人往醉花苑那边去了,刚走到门口便看见连贴身侍奉的稚奴都低着头在门口站着,面色也不大好的样子。
见状钱御女便将稚奴拉到一边,低声问道:“怎么了这是?一个个心事重重的,也不进去侍奉?”
稚奴见是钱御女,面上也没见松口气的样子,反而还是低眉顺眼的,语气也不大好:“还不是小主……自从中秋晚上回来,不吃不喝也不见人的,谁进去都将人砸出来……”
若是这么说倒也合情合理,毕竟这事搁在谁身上都会这样的,当众被说要剥了衣裳,又被皇上施舍了侍寝,就是这样也就罢了,可侍寝又被宓妃截走了,只单单落了个没什么用的宝林位,名不正言不顺的,让人好生笑话。
白宝林的性子她也能摸清个几分,人生来敏感多疑的,谁都不愿信,自尊心又重,这么几重刺激,不怪她反应这么大。
但是俗话也说了,雪中送炭胜于锦上添花,她此时捞一把白宝林,指不定以后皇上能想起来怜惜几回,她也能念着自己的好不是。
这般想着,钱御女微微一叹,便说:“既然如此,你们便都不必进屋里去了,我去劝劝你家主子,有事自会唤你们进来。”
稚奴立马点了点头,她也想不出好点子了,倒不如让钱御女试一试,当下便给人开了门。
钱御女端了壶热茶,又给稚奴叮嘱道:“提前再去膳房要一盅汤,滋补凝神的那种。”刚吩咐下去迈进门槛,里头劈头盖脸的扔出来一个瓷杯,差点就砸中了钱御女,她也没说话,又要往里头进的时候,里头才传来声音:“本主说了不见人,都聋了不成!”
这声音嘶哑压抑,浑然不见白宝林平时的温柔软糯,她这样歇斯底里,可是钱御女却并不觉得心疼,她反而希望白宝林越不开心越好,这样她去安抚的效果便能更加事半功倍。
钱御女挺直了腰背走进去,不卑不亢的行了个正礼:“妾钱氏,给您请安。”
御女本就比宝林低上一级,她这礼行的规规矩矩,最能提起人的尊卑意识。果真,床上抱膝不语的白宝林将头抬起来,看着面前仍然是行礼模样的钱氏,唇边勾起一丝极冷的笑:“宝林?”
“我算是个什么劳什子宝林!”
她下巴一样,目光阴冷:“若是看本主的笑话,本主请你离开,若是同情和怜悯,本主更是不稀罕。”说罢她直接小臂一展,说道:“请便。”
钱御女听着这生硬的语气也不生气,反而起身上前了一步,说道:“锦烟妹妹,你这话说的便是太伤姐姐的心了。”
她往床边的椅子上一坐,喟叹着说道:“当初妹妹说要跳舞,姐姐还期待了许久,那日中秋妹妹一舞惊人,姐姐记忆犹新。”
她缓缓续道:“如果不是大公主,妹妹何苦至此?想来如今宓妃的位置也该是你的才对。”
白宝林冷笑着说:“钱素素,你来说这些做什么?收回你可笑的怜悯,大公主我不会放过,宓妃欠我的我更是会拿回来,你这个时候来说这个,真当我不知道你想的什么?!”
钱御女见白宝林这个不识相,语气也冷了下去:“我今日来是真心开导你,你却不识好歹?白锦烟,你醒醒吧,你看看外面多少人在看你的笑话,每天不出门就缩在这个小屋子里,是怕别人指着你笑话么?怕别人指着你脊梁骨说,这就是那个皇上指明要脱了衣服的白宝林?”
“我不同情你,我唾弃你。”
钱御女柔婉的面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讽刺和恨铁不成钢,拍桌说道:“不是说不会放过大公主么?不是说欠你的都要拿回来么?那就站起来啊,走出去啊?龟缩在这里算是怎么回事?”
她冷笑一声说道:“皇上为什么会突然带走宓妃我不知道,大公主是怎么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就死看不惯你这副怨天尤人还自怨自艾的样子,同样是平民出身的女子,你怎么就这么看不起自己?是只敢想,还是根本就不敢踏出这个房门!”
“你说够了没有!”白锦烟的双眼气的通红,眼泪也吧嗒吧嗒的掉下来,她憋着气吼道:“你懂什么!当事人不是你,你怎么可能感同身受!你怎么可能知道我心里的怨恨?”
她哭着哭着突然便笑起来,说道:“你懂什么……香静二人已经对我印象不好了,阮德妃更是恨不得扒了我的皮,皇上厌弃我要剥了我的衣裳,宓妃抢了我的恩宠,楚贵嫔是大公主的生母,你说,我在这后宫有什么活路?”
她忍不住抱住自己缩成一团,剧烈的颤抖起来:“我能怎么办……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钱御女目光一闪,缓缓地走上前,将那杯凉了一些的茶递过去,又从怀里拿出一方帕子塞到她手心,轻柔的说道:“这有何妨?宫里的女人都是各自为营,彼此都是彼此的敌人,就算现在矛盾激化了有什么关系,宓妃才是如今最招人记恨的,你别忘了,咱们是珍贵嫔的人呢,她之前一直恩宠无双,这突然来了个宓妃,还越过了她,她心里是何滋味?”
“咱们都清楚的,珍贵嫔是李家的嫡女,怎么能善罢甘休呢。”
她半哄半劝的说道:“振作起来,不如去找贵嫔拿拿主意?”
白宝林倔强的抿着唇没有出声,直到最后才有些神色的松动,嘴唇嗫嚅了几下,说道:“珍贵嫔她……会不会也在嘲笑我?”
钱御女笑着说道:“珍贵嫔此人并不像那些胭脂俗粉,她性情高洁,又清冷孤傲,眼界远比我们长远,又怎么会嘲笑你?你尽可去试试,我陪你一同去便是了。”
听了这话白宝林长长的叹了口气,转了身躺在床上,低声说:“我再想想,你先回去吧。”
钱御女见状又叹了口气,又听道白宝林小声说了句:“对不起。”心里才笑起来,她知道自己这话是起了作用,便拍了拍白宝林的背,道了句嗯便离开了。
一只候在门口的稚奴见钱御女出来赶紧迎上去问道:“钱小主您可算出来了,我家小主如何了?”
钱御女如释重负似得笑了笑,说:“备的粥若是好了便送进去,想来她如今也能用进一些了。”
稚奴一听千恩万谢,赶紧行了个礼便一路小跑着出去了,媛儿同人一起出了醉花苑的门才小声问:“小主这是成了?那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钱御女悠然一笑:“着什么急?本主走的路线慢热,可急不得。珍贵嫔那若是有机会便时刻盯着些,知道了走向才好做打算呢。”
长欢殿
宓妃将手对着日落的余晖处比划了比划,玫红的指甲衬的手莹白如玉,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有些粗糙,看着不很像深宫里养尊处优的妃嫔,她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对旁边说道:“白茶,去向甘露殿知会一声,说是宓妃的手太粗糙,想请皇上给些最好的润肌膏来,若是皇上一口允了,再点一点今日阮德妃来闹的事。”
她说完后面上迟疑了一下,又道:“若是皇上犹豫了一下,便出了甘露殿的门就来知会本宫,命吧了?”
白茶领了命令过去了,不消多久,却是白茶身边一个粗使宫女急忙跑回来了,说是皇上的确犹豫了一瞬,是珍贵嫔淡淡道了一句,“平民出生的女子,皮肤是粗糙些,皇上既然心疼人家,将最好的给去也不为过。”
这句话说完,听说皇上是笑了一笑,才说道:“既然卿卿这么说,那便将南海今年上贡的珍珠粉并着雪颜膏一同赏给宓妃,也好让宓妃能容颜再上一层,争取往珍贵嫔的风华上拢一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