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贵人到嘴边的话被噎了回去,她默默的摸了摸肚子,没再说话。
楚贵嫔也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心里头的不屑还是有的,这时候烟云过来说:“主子,香美人来了。”
灜儿已经小碎步的跑出来,甜甜的说:“母妃!是不是香娘娘要来了!”
楚贵嫔无奈了笑了笑,将灜儿抱起来说:“你这小人儿消息怎么这么灵通了?就拿你没招的。”大公主的小腿欢快的在空中蹬来蹬去,刚好香美人进来行了礼,大公主便挣脱了去抱住香美人的大腿,甜甜的说:“香娘娘!”
香美人目光一闪,还是甜甜的笑着摸了摸大公主的脸蛋,但是却没有下手去抱她,而是看向了一边的楚贵嫔,然后给楚贵嫔和苏贵人行了礼,说:“今儿闲来无事便来瞧瞧二位姐姐,不知道姐姐们可觉得妾叨扰呢。”
苏贵人对香美人始终结了个疙瘩,她瞧见是香美人微微敛了敛眸,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喜怒,楚贵嫔倒是给了两分好颜色,招呼道:“鸢儿来了,坐。”
香美人浅浅笑着,坐下不经意的提了句:“本是要去给贵妃娘娘那请安的,只是娘娘那最近不太平,想了想不该去扰娘娘,便来这儿了,姐姐怎么看此事?您觉得是谁做的?”
楚贵嫔面色淡下来,不轻不重的斥了一句:“前朝后宫流言漫天,本就不得一个清净地方,你说这个作甚?”
她看了看大公主,示意烟乔把她带下去才说:“事关皇嗣之争,低位的基本是插不进手的,高位的才会有资格和理由去打压,你们说呢?”
香美人看了看楚贵嫔眼里的意思,不动神色的接受了信息,又笑着说道:“若是事关皇嗣,那苏姐姐孩子可是要小心了,可是为何偏偏针对的是贵妃娘娘,妾怀疑这里头十分针对,现在妃位上已有三人,宓妃几乎可以排除,那珍妃和阮妃娘娘呢?”
“那可是老对头了,不过珍妃娘娘和贵妃娘娘并没有什么交集和过去,又怎么会……”
楚贵嫔喝了口茶幽幽道:“行了,苏贵人尚且在这,说这些做什么,怪吓人的。”
苏贵人情不自禁的摸上自己的肚子,心里止不住的慌,这刚刚他们说着事关皇嗣,可偏偏她现在没事,若是有人将风向推到她那,让她顶罪怎么办?
而且这宫里现在形势不明了,她身边没有一个可以放心依靠的大树,她也很恐慌,现在这几个月她是安然无恙的度过了,那之后还有艰难的五个月,她又该指望谁去?
楚贵嫔是好,也养过大公主,可是她只在意大公主一个人,而且是贵妃的人,并不能指望她……
香美人诶了一声,说:“您说的是,妾多嘴了。苏姐姐多仔细些就是了,毕竟苏姐姐不过是个贵人位,该不算别人的眼中钉吧。”
“姐姐说呢?”
苏贵人吓了一跳,抬头支支吾吾的说:“应该是吧……”
李明瑶有些不满,一双美目斜着去看公仪泽,说不尽的失望:“在皇上眼里,我的心意这般不堪。”
她也不再挣扎,只说:“宓妃在吧。”
李明瑶苦笑一声,丝毫不顾及是不是冲撞了龙颜:“皇上在女人堆里吃得开,前一个后一个,是谁都没差的。”
公仪泽一听这话却有些愠怒,掐了一把李明瑶的柳腰,说道:“谁给你的胆子,在朕面前这么大胆?”
“怕不是忘了自己是谁。”
他淡淡松开手,看着李明瑶的神情也是清清冷冷不含感情的,他从来不知道一个女人能在他面前大胆如斯,当面说他左右逢源。
“蜜儿。”
公仪泽唤了一声后宓妃从后殿出来,往公仪泽身边一坐,搂着他的胳膊说道:“泽哥哥,怎么说个话这么久?蜜儿都急了。”
李明瑶径直起身离去,宓妃看见以后黛眉一皱,不悦道:“难道李家的女儿便是这样的规矩?是不是太没规矩!”
公仪泽看着李明瑶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直到宓妃推了推才回神,敷衍了一句:“是朕由着她。”
宓妃却不满公仪泽这话里是纵容和放肆,努嘴反驳了一句:“皇上自己若是不重视规矩,那宫里的每个女人都这样放肆,可还成方圆么?可是要乱了套了。”
公仪泽已经没有心情跟宓妃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下去,皱眉淡淡说道:“行了,你也回去吧。”
宓妃虽然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起身说了句便走了,只留下公仪泽一个人,看着桌上的赤蟹羹神色松动。
这是李明瑶头一次主动来甘露殿,像寻常的宫妃一样讨他的欢心,想来也是有金华殿的成分在的,只是这心意却让他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对着宓妃也提不起丝毫的兴致,还沉浸在刚刚李明瑶来的那一刻不由自主的心跳加快的时候。
其实他自己也悄悄的发现了,时间越长他对别的女人的兴致就越小,一点一点的,似乎都不如她。
她们过于温顺无趣,没有风骨,没有自己的想法,没有眼界,无非就是想着怎么从他手中去撒娇得些宠爱和权利,没有博弈的乐趣。
这样的女人普天之下太多太多,却没人像李明瑶一样。
冷艳,高傲,就算是笑的时候也都是虚伪和不屑,鲜少有她心甘情愿的事情,可他现在却被这样的李明瑶吸引了,渐渐的不能自已,他觉得他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他相见她,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想法都在叫嚣着,他想见她。
公仪泽一向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想见谁并不会很刻意的忍着:“张显,去明粹殿。”
当公仪泽到明粹殿的时候,李明瑶也不过刚到一会儿。明明在甘露殿气的不成样子,回来后却还能气定神闲的看棋谱。
她这样淡定从容,让公仪泽觉得自己都难以搞定这个女人。
就当公仪泽凝视李明瑶的时候,她头也没抬,懒懒的翻了一页,说道:“怎么,刚刚嫔妾在甘露殿的时候走的不合规矩,皇上来找嫔妾的不是?”
公仪泽淡淡的看了一眼锦婵,她立马会意带着众人都下去了,这时候他缓缓上前,迫使李明瑶不得不抬起头来。
他一把将李明瑶从椅子上带起来抱进怀里,说道:“朕想见你。”
李明瑶却觉得可笑,刚刚在甘露殿的时候,分明是他一直嘲讽自己,甚至还叫了宓妃出来找不痛快,这才过了多久,怎么就想见她?
她虽身为后妃,却也不是召之即来的猫儿狗儿。
李明瑶使劲推了推公仪泽,公仪泽却纹丝不动,反而很是温柔的在她耳边说:“刚刚你走了以后,蜜儿说你不识规矩,朕不知道怎么了心里便不是个滋味儿,你说你是不是给朕下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分明就是你的错,朕竟想维护你。”
李明瑶一怔,被这突如其来的话给弄的不知所措,只能冷着脸说道:“皇上何苦特意来明粹殿唬我。”
公仪泽叹气说道:“唬你?朕没有这么闲。”
他使劲点了一下李明瑶的脑袋:“李家的嫡女,怎么便不信自己有这个本事?”
“不是不信自己,是不信你。”
公仪泽自然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是有私心的,有心给李明瑶一个编织的美梦,尽管不久后就会亲手打破她。
在一切不能回去之前,他想放纵自己一回,顺着心意对她好,不让她知道外面的事,能瞒一刻便瞒一刻。
这便是他的衡量,也是他能想到的,两个人之间最好的方式。
李明瑶和公仪泽之间是一定会有一方垮下的,一个是跺跺脚震惊朝野的丞相府,一个是多疑年轻的英明皇帝,两方拉锯之间,牺牲掉的只有那份缥缈的感觉,甚至公仪泽心里都不愿意承认那是什么感觉,如今他只是知道,自己想她,想对她好,想伤害她的时候能降低一些程度,仅此而已。
或者说是公仪泽自己不愿意去承认自己心里的感觉呢。
他太多疑,想的太深。
但凡有一丁点儿造成大错的机会他都不会留,更别提是女人身上。
李家是个大工程,非短时间内能够瓦解的,他有的是时间对她好。
她身上背着的胆子太重,如果她自己卸不掉,那不如他来帮她,一了百了。
公仪泽轻笑一声,说道:“张显,晓喻六宫,朕擢珍贵嫔为妃。”
这封妃旨意来的可以说是十分突然,不光是李明瑶,就连被叫进来的张显都满是不可置信,珍贵嫔进宫的时候才是小仪,虽说是李家的嫡女,可这位分擢升也是快的令人咂舌。
“日后任谁见你都唤你一声珍妃,如何?”
公仪泽像个讨赏的孩子一般,说道:“珍妃,朕听着就很好,一听便知道朕心悦你。”他瞥到桌案上的棋谱,又淡淡说道:“去将国库里收藏的棋谱残卷和全本都拿来给珍妃翻阅,若是有她喜欢的,尽管去拿。”
他又扭头去蹭李明瑶的颈窝,小声问道:“喜欢吗?”
李明瑶自然是喜欢的,只是这样的公仪泽不同于她见过的所有样子,他也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跟平时生杀予夺沉稳淡然的皇帝是完全不同的,他此刻更像是……李明瑶的夫君,就像是寻常人家一样,书里写的举案齐眉,琴瑟和谐。
她被他的话一直牵引着走,两个人也难得的没有互相嘲讽,互相猜忌,反而是说了好些诗词歌赋,还有棋局乐理,公仪泽便更是喜欢眼前的这个女子,她似乎无所不知,什么都有自己的见解,而他不知道的是,在李明瑶作为他的预选皇后的时候,她是多么孤寂而安静的生活了十几年,除了巴结,冷眼,排斥,那些期许的眼光也都沉甸甸的压在她身上,让她不得不一头迈进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