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妃站在暗香疏影的门口回想起从前在耀国的一切不由觉得浑身战栗,当年她还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十三年岁,豆蔻年华,在耀国南方的水乡靠着采莲为生,那时候她布衣荆钗,脸上从不染脂粉,只是一双眼睛极为温柔明亮,像埋在尘埃里的明珠一般让人忍不住去追寻。
就是在她采莲的一天,她被画舫之上的一个地位极高的男人看中,说要娶她为妾,那人生油头粉面,满身横肉,让人看来生厌。
可是她一个弱女子怎么能反抗?他身边那些明晃晃的刀剑,自然是在威慑她。
她为了活下去屈身给他,他给她最好的绫罗绸缎,最好看的衣服,最华丽的首饰,等她沐浴收拾好出来的时候,他眼里浓浓的惊艳,炽热的目光都让人害怕。
在他把她摁在床上强要了的时候,她听他欢愉的呓语:“朕要让你做朕的皇妃,一生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那个时候她才知道他是皇帝。
舒妃傻乎乎的心想着,还好他是皇帝,后宫佳丽如云,他必不会总是想起来她,她可以有吃有穿,也不必这样总是委曲求全。
可是舒妃想错了,这个男人将她张扬的带回宫里,当众称她无愧于耀国第一美人的称号,后宫里的那些女人的确如同舒妃所想,美女如云,可是她低估了自己的美貌,这些胭脂俗粉,哪一个及她?
男人都是以貌取人的,他日日要舒妃侍寝,日日欢愉,最恐怖的是,舒妃发现他有怪癖,他就是喜欢在欢好的时候拿小刀在她身上划出血迹,喜欢拿鞭子抽她白雪一般的肌肤,喜欢听她痛苦而难耐的娇啼。
舒妃也是人,她也觉得痛。
后来她为了能早些结束这样的痛苦,私下学了许多房中术,就是为了能让时间快一点,再快一点。
她这样受宠也惹来了所与人的敌对和猜忌,舒妃好不容易慢慢靠着宠爱和一些伶俐在耀国站稳了脚跟,没想到公仪泽一道圣旨一个要求,她又坠入了另一个深渊。
从耀国皇帝的玩物变成了全天下的笑话,舒妃摸着自己胳膊上的那些尚未好全的伤痕,心里的苦涩满满的溢出来。
也不怪湘宝说来了这里比在耀国好,她无父无母没有牵挂,耀国皇帝暴戾,屡屡将她折磨的生不如死,公仪泽虽对她有所图谋,但是对她却一直十分用心,尊重她的想法。
两个人谁好谁坏,高低立见。
舒妃就这么在雪中站了好久好久,知道她打了个喷嚏出来,湘宝才强制的将她拉回了仙居殿。
但是舒妃还是神色怔忪,像个木偶一般被湘宝拉回去的。
果然是公仪泽早有准备,这仙居殿早就收拾出来了,她今日才接了旨意,今日进去就能住上,公仪泽的用心舒妃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她坐在这异常华美的仙居殿,心里的异样越发明显。
她很迷茫,对于公仪泽她到底是该怎么办。
是听从自己的内心不顾一切,还是念着自己耀国的身份拒不相见?
她拉着湘宝问道:“湘宝,你说人活着是为了自己活着的,还是为了别人活着的?”
湘宝本要去给她到热茶,听了这话回身说道:“娘娘忘了,娘娘根本没有家人,自然应该为了自己活着啊,您在耀国的时候表面风光,别人不知道,可是奴婢最清楚您的日子都是怎么过来的,说句实话,您在这儿的日子纵使没有在耀国那么风光,但是总归不会差,您可以自由自在,这不好吗?”
湘宝的话实实在在点醒了舒妃,她本就无父无母,对耀国皇帝也是委曲求全,她既然不愿意,还为什么为他守贞节?
舒妃定下了心里的想法后才算是安了些心,在仙居殿安然的住下。
几日后,连绵的大雪终于是停了,天上放晴,太阳耀眼。
舒妃心情和之前比已经轻快了许多,也愿意离开暗香疏影去别的地方走走了。
她记得之前在永安宫住的那几天,出门的时候见过沁心湖那边的风光也很好,她坐着步辇缓缓过去,刚走到就看见一个女子牵着一个孩童的手在沁心湖边上喂鱼。
湘宝悄悄说:“是香美人和大公主公仪灜。”
舒妃慢慢走过去,香美人看了舒妃的面容后立即起身行礼,说道:“妾身给娘娘请安。”
舒妃见香美人柔柔弱弱,温和大方,便温声回道:“不必多礼。”
这时候沁心湖的冰早已经被宫人凿开了,大公主听不懂这些大人在说什么,只在一边欢欢喜喜的喂鱼了,香美人出来的时候说,只要灜儿乖乖的,明天就可以见到母妃,灜儿便心情尤其的好,喂鱼也十分欢快。
舒妃见大公主生的娇俏可爱,心里百感交集,就在香美人和舒妃聊天的时候,远处却传来了尖叫声,一阵杂乱,香美人和舒妃都往声音的源头看,却发现是柔采女趁看守不注意跑了出来,样子疯疯癫癫,头发散乱,像是疯了。
宫里的守卫森严,跑出来一个女人而已,香美人和舒妃都不是很在意,可是就在她们转身没一会儿,柔采女竟然看到了她,发了疯似的往这边来,而这一片宫人众多,守卫一时追赶不及,竟让她越跑越远,柔采女边跑边骂骂咧咧:“黎凝鸢你个贱人,你不得好死!我就算死了也不会让你好过!贱人!”
在舒妃听到声音往后面一看,却发现柔采女蓬头垢面往这边跑来,她下意识一躲,柔采女就已经将香美人和香美人前面的大公主一起推下了水。
“噗通!”
冰冷的沁心湖水溅起巨大的水花,舒妃吓坏了,急急忙忙往外跑,这时候侍卫已经跑到近前将柔采女抓起来,又赶紧下水施救大公主和香美人。
舒妃提着一口气看着侍卫宫人施救,悬着的心怎么也放不下来。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出来散个步也能遇见这样的事,要知道这连着下了几日的雪,湖水凉的刺骨,香美人和大公主,一个是娇弱的美人,一个是年龄尚小的孩子,她们若是不及时捞出来,后果可想而知。
过了一会儿,侍卫从沁心湖中捞出浑身湿透已经没有意识的香美人和大公主,她们被紧急送往附近个宫殿请太医医治,舒妃作为目击者一同前往,出了这样的事,不光皇上昌贵妃,就连太后也出动了。
她们在离得最近的玉芙殿内经太医施救,太医出来后公仪泽沉声问:“如何?”
太医拱手弯腰,语气不大好,说道:“沁心湖的湖水实在太冷,又在湖里泡了半天,受寒极重,公主和小主如今高烧不退,臣会给她们开猛药,如果抗得过这高烧便能保住命,若是不能……”
他摇摇头跪下:“还请皇上恕罪。”
殿内所有人听了都面容肃穆,她们也不可能想得到香美人和大公主竟会掉进冰冷刺骨的沁心湖内,公仪泽闻言暴怒:“将柔采女扒皮抽筋,受车裂之刑,白姓女子此后再不许进宫为妃。”
众人哗然,这白氏实在过于胆大包天,难怪公仪泽会迁怒与白姓女子,太后看着床上满脸红扑扑十分痛苦的大公主也是心疼,这时候楚贵嫔直接进门扑倒在大公主身上开始凄厉的哭泣:“灜儿!”
“都是母妃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这样的罪过……灜儿……”
楚贵嫔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公仪泽看在眼里便没有计较她没有规矩的事了,只是淡淡的说:“灜儿高烧不退需要静养,闲杂人等全部退下,楚贵嫔在此照看灜儿便是。”
“张显,派太医院最好的御医过来时刻看守,用最好的药。”
张显闻言领命过去,舒妃站在最后面抿着唇看着床上的两个人心里又是担心又是害怕,这时候公仪泽扭头说道:“虞容你怀有身孕,此事你就不要操心了,和母后一起回宫吧。”
昌贵妃叹了口气和太后一起回了宫,太后忧心忡忡的说道:“出了这样的事,你更好保护好自己的身子才是。”
昌贵妃闻言敛眸应了声,坐上步辇回去了。
公仪泽看到在角落的舒妃,示意她跟上,说道:“今日的事吓到你了吧。”
舒妃的确心有余悸,可是看着公仪泽的背影却莫名的感觉到安心,他的言行仿佛有魔力,让舒妃忍不住追寻。
她说:“柔采女的事的确可怕,臣妾听说过她的事,您罚她终生禁足,想来也是心中绝望,只是她骂香美人……臣妾就不知道其中原委了,只是可怜了大公主这样小的孩子却要受这样的罪,楚贵嫔身为她的母妃一定肝肠寸断。”
公仪泽闻言回身看着舒妃微微一叹,语气中满是凉薄:“柔采女是她咎由自取,从前朕可怜她对她多有照顾,谁知她心中这样善妒记仇,禁足都能跑出来危害他人,楚贵嫔经此一事,朕也多有愧疚,等灜儿好了朕就将灜儿还给她抚养,也算是对她的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