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馆房间内，Candy用指头拿起茶杯盖，将茶杯端起吹了吹气。
“你刚才够厉害的啊，估计那个模特都会有阴影了。”孟释凡坐在椅子上，而Candy盘腿坐在床上。
Candy的情绪并不高涨，反而有些失落：“我也只是看不惯她那副毫无同情心的样子。”
“沈哲刚才已经把口供发给我了。三个是照相馆的工作人员，摄影师孙智晨，摄影助理黄贺，还有化妆师李墨云。模特叫丁倩茜，网名叫‘曙光琉璃子’，还挺有名，粉丝不少。他们原本打算拍摄一组绿野写真，当时丁倩茜意外踩到了尸体，于是就报了案。”
“确定是那个杀手干的吗？”
“差不多了，虽然还没有经过解刨，但出现场的法医表示没有明显外伤，脖颈有注射痕迹。”
“过量吸食冰毒，会立即致人死亡吗？”
“当然会。注射溶剂冰毒是会的。区区2克的高纯度冰毒溶剂就能带来极高的死亡率，基本上是必死了。”
“2克有多少？”Candy捧着茶杯问。
“成年每天摄入的盐为6克。1毫升水在4℃和1个大气压的环境下的重量约等于1克。你刚才喝下去的差不多就是五克。”
Candy白了他一眼，继续喝。“是个连环杀手吗？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算是连环杀手？杀了很多人就是连环杀手吗？”
“连续杀人犯拥有三个特征，既被害者类型固定、作案手法固定，以及……”
“作案特征固定？”Candy抢白。
“你怎么会知道？”孟释凡感到有些意外。
Candy沉吟：“好像……以前有点这方面的知识储备吧。”
“你只是在求证自己大脑里的残余内容对吧？”孟释凡意识到了，毕竟Candy是个失去所有记忆的人。不仅那些杀手是个迷，她自己同样是个迷。
“我……”Candy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她真得对刑侦方面的事存在一定了解，这些知识体系也正一点一点史前遗迹般的被发掘出来。
“连环杀手无一例外的都具有精神问题，百分之百的连环杀手都是家庭不幸。要么原生家庭不幸，要么后来的家庭不幸。童年的黑暗遭遇是他们扭曲心理的成因。”没有对Candy进行更多的追问，孟释凡继续说下去。
“有研究表明，连环杀手的大脑在生理上就异于常人。但至于是天生还是后天变异这个很难知道答案。他们脑内发生了某种幻觉或者变异。没有爱，没有恐惧。”喝了一口Candy泡的热茶，孟释凡感觉这个冰冷的话题有了一丝丝温度。“想要破获一宗案件，也就是解开三个谜题。作案手法，凶手身份，以及动机。我认为对于连环杀手的研究而言，动机是最为重要的。因为这能解释他们选择的受害者类型，作案手法，还有作案特征。”
“你知道中国为什么连环杀手比珍惜动物还少吗？”
“因为社会主义好啊。”Candy天真的笑笑，瞬间制造了一张表情包。
“中国人案犯，无非就是酒色财气。极为冲动杀人、情欲杀人、财物纠纷，以及仇恨杀人。像连环杀手这种以捕猎陌生被害者的几乎没有。国内的杀人案大部分都发生在农村，农村人口多，环境闭塞，有了矛盾不易化解，容易一时冲动。相比较而言，中国的灭门惨案凶手倒是挺多的。”
“对于连环杀手，你有偏好的分析案例吗？”
“宫崎勤。宫崎勤家境富裕。但因患有‘先天性尺骨缺如’，双手无法高举，常因此而遭人嘲笑。从事印刷及出版地方报纸业务的父亲在当地有着一定地位，对于这个先天残疾的儿子十分厌恶。宫崎勤被捕后，他父亲跳河自杀，宫崎勤却表示父亲死了他很高兴。”
“家庭的爱太重要了，有一个温暖的家，比什么都好。”Candy压抑的握住茶杯，拇指不自觉的上面摩擦。
孟释凡将目光转向窗外，忌讳莫深的黑夜，仿佛有什么想说，却不能说。
“后来呢？”Candy问到，尽管感到了深深的不安，但她还是想知道全部的故事内容，或许这就是恐怖小说的魅力。
“他先后绑架、伤害及杀害四名年纪介乎4—7岁的女童。”
“这些行为，跟复活行动和有关系吗？”
“显然不是，杀人犯的动机有可能是多重的。他只是满足自己罢了。他拥有严重的解离症，也就是俗称的多重人格。宫崎勤一再声称自己是个好人，在他的认知里，所以犯罪都是‘鼠人’所为。”
“那么，现在凶手，会不会也是精神分裂呢？”
“这个还不清楚，但是我首先感觉，他的冷却期也太短了一点。”
“你是指杀人间隔吗？”
“对。行凶之后，凶手兴奋情绪达至一个高峰，需要一段时间平静下来，回味并总结这段亢奋经历，改良行凶方法。宫崎勤一共杀了四个人，冷却期是三个月。美国连环杀手山姆之子，也是约两个月杀死一人，这已经是很高的频率了。而我们现在要面对的模仿犯，冷却期极为短暂。第一次案发在3月15号，现在是4月12号，但是从尸体状况上看，死亡时间约会提前两天左右。”
Candy心头微震：“那个挟持犯会不会和这起案件有关系，他说他的朋友被杀了。”
“不好说。冰毒会给人很多的幻想，可能完全没有关系。等他从毒品的作用中醒来，会好好进行审问的。”说完之后孟释凡看了看手机。“不早了，你先休息吧。明天我们还要出现场。”
“我也能去吗？”
“你想去吗？”孟释凡站起来，温柔一笑。
“我……不太清楚。”Candy蜷缩起来，抱住自己的腿。
“我是警局外聘的顾问，有权限介入案件。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聘请你当我的助理。”
“你的助理？你都在警局做什么工作啊？”
“犯罪心理画像。就是根据线索推倒出嫌犯大概的体貌特征、性格特点，出生环境等。”
“我记得这个概念……”
白人，男性、年龄介于25－27之间，消瘦、外貌看似营养不良，本人生活懒散、邋塌，有精神方面的疾病，个性孤僻，不喜欢与同性及异性朋友交往，大部分时间是一个人独居在家，大约是高中或大专的辍学生，犯罪人一定住在被害人的附近，案发后犯罪人可能是步行回家，凶手很可能会连续作案。 心理分析官之所以这样下结论有其心理学依据，因为犯罪人在行凶时，没有刻意地消除那些暴露自己身份的线索。而且这种特定的行凶手段不是一朝一夕就形成的，凶手的这种偏执的妄想大都产生于19岁，并且还有10年左右的“孕育期”。认为凶手年龄在30岁以下是因为附近尚未发现过类似的事件，认为凶手之所以消瘦是因为大抵患有精神病的人，吃饭、睡觉不好，造成营养不良，并且他们大都不注重个人的卫生和仪表的整洁。他们往往独居。由于疾病原因他们很少可能进大专院校读。
Candy抬头，有些期待的看着这个男人。的确，对于查案她有一种来自灵魂深处，本能的冲动与兴奋。夜已经深了，窗外灯光寂寥，夜色幽暗。孟释凡已经离开了，关了灯的房间，只有她一个人。屋外昏黄的街灯照射进来，闭上眼睛的Candy只觉得心情更加凝重。又是一个陌生的房间，从开始到现在她都没有在同一张床上躺过两次。明天还是回展玉的房子里去吧，说不定哪天他就回来了。模模糊糊中，Candy睡着了，虚幻而陌生的梦中，死者在自己眼前癫狂抽搐，逐渐死去。梦里Candy又禁不住感到战栗。每一时刻的黑暗，都像是触了底的黑暗，恐惧因此而来。然而时间所知道的是，一切的黑暗最后都不是黑暗，它们是一种奇异的炼金术，炼制出真的勇士。
清晨是每一天的开始。山林的清晨雾气迷蒙，寒凉、朦胧，空旷寂静。
人类总是蜷缩在城市的房屋内，靠着电力和暖气过活，他们忘了，人类原本就属于森林。
芒草茂盛，在晨风中微微摆动，清脆鸟鸣不时响起，绝美的环境。人迹罕至的地方，总是充满了自然的魅力与生机。同样能够隐藏很多罪恶。
站在尸体旁，戴着口罩的Candy眼神茫然，这个无名氏经历了怎样惨烈痛苦，她隐约能从腐烂的气息中感受。她就把视线从尸体手上挪开，盯着面前的空气，眼神陷入了迷离的思索。
弃尸。这里地处偏远，没有车辆根本无法达到。然而这里芒草丛生，附近也没有车辙，说明是搬运丢弃下来的。死者为男性，目测体重60到70公斤，能够独立搬运，凶手应该是极为强壮的人。可为尸体上并没有什么暴力破坏的痕迹。难道是毒杀吗？
Candy从尸体附近上移开，解开口罩，走向海拔更高的地方。道路那边，沈哲与孟释凡正在车附近交谈着。
杀人并不难，难的是处理尸体。凶手选择如此荒芜偏远的场所弃尸，自然是希望死者不被或者晚些时间再被发现。第一现场或者死者的身份容易牵连到凶手，而且不是入室行凶。死者是被凶手约到一个陌生场地，然后……
走至高处，回头看尸体所在的地方，Candy似乎又离案件原貌走近了一步。浅灰色的云雾迷离飘散，像是凝重压抑的迷。远远的，有两辆警车正驶过来。
叶凉秋下车，第一眼就看到了Candy站在高处，雕塑般挺立的身影。阳光从灰云倾泄，照射着年青女性的身影。双眼是无言的相机，在回忆留下永不磨灭的照片。叶凉秋看着绿野山坡上的Candy，一时间不明白她究竟是天使，或是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