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受是吧？”温暖而细腻的男音从身后传来，不用回头，Candy都知道这不可能是叶凉秋。
但那会是谁？Candy转头看，那是张白净陌生的脸。
“刚才的法医。”对方笑了一下，笑容阳光干净到不行，完全无法想象他刚才正是解剖台上那个切开胸腔腹腔，掏人内脏的白无常。
“呃，你好。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我只是……”
“没关系，你如你喜欢闻尸臭，那么才是不正常的。我也很讨厌尸臭。”顾然拿出一瓶香水，往前喷了喷，然后走近Candy。
那是一种带有奇幻的香气，从香水雾中走过来的顾然周身都散发着淡雅迷蒙的味道。刚才还感觉肺难受的Candy猛的多吸几口，顿时感觉芬芳馥郁。
“这……是什么香水？真好闻。” Candy像只小哈巴狗，在顾然身上不停闻啊闻，若是不明就里的人看到，还以为Candy正对顾然进行惨无人道的撩。“哎呀，这是名牌吧！我能用用吗？”
“请把。”顾然套出了香水，Candy高兴的接过，对着空气喷出，然后转入那片香雾之中。
“啊哈哈！好好玩！”香气完全掩盖了两人身上的尸臭，诱人的幽香不断钻入鼻孔，仿佛周身飞舞着花瓣一样。真是太美妙了，每一口呼吸都十分畅快。Candy仔细看着瓶子，那是个做工精美，但却没有商标的玻璃瓶。“快告诉我快告诉我，这是什么牌子？”
“是我自己调配的。”
“哦？真是太神奇了！它叫什么它叫什么！” Candy喜笑颜开，捧着宝物一般的把玩。
“有些女孩尝试为它起过一些奇奇怪怪的名字，但我都觉得不好。比如什么天使之梦，EVA之吻。其实这东西，就是驱除尸臭的啊。所以，我想就叫除臭剂吧。”
“除臭剂吧？喂喂，你能把那个吧字去了吗？”
“啊，好好……”顾然有些尴尬。
“这么好的东西，你居然只叫它除臭剂？真是太可惜了！”
“不过也不是每个人都觉得很好。组长就是唯一拒绝这款除臭剂的人。”
“哈哈，他的品味，不用管他。”
“Candy是吗？ 我听说过你的事。我们最近真的太忙了，案件层出不穷。”
“啊？为什么会这样？”
“啊，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也是半个月之前刚刚被调到雨城，专门面对突然爆发的杀人案件。”
“突然爆发？杀人案件？”
“是啊，你还不知道吧。雨城现在一片混乱，许多案件接连发生，事情闹得特别大，所以组建了专案组来应付这些层出不穷的事件。”
“啊？有这么严重？我真的一点都不清楚。”
“哦，好像我有点话多了。没吓到你吧？我们真的很忙，组长他不是故意那样说的，请你不要生气。”
“不会，不会……”Candy感觉有些不对，难怪昨天晚上王梦琪在非执勤事件都随身佩戴枪支，看来这个城市真的面临着十分巨大的危机。
“这个……能送给我吗？” Candy将除臭剂紧紧抱着，用眼睛不停闪着顾然。
“很荣幸，希望这款香水能让你舒服一点，它是你的了。”
“哇！你帅呆了！”Candy将除臭剂贴在脸上。
“我还有事要忙，先进去了。看你吐的厉害，可以吃点水果清清肠胃，楼下食堂有的，你说尸检完毕，领一份慰问就可以了。如果你觉得累的话，隔壁这间房可以休息。”
“谢谢，你真好。那我不客气了！”Candy一蹦一跳的跑开，沿途按照Z字行路线奔跑，时而张开双臂飞跑，时而将双手放在头上做爱心状，像极了女版兔八哥。
顾然看着Candy离去，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化为凝重。他打开铁门，重新进入验尸房内。
叶凉秋正耐心等待着，带着口罩的他表情更少，在解剖开的尸体旁甚至透出一股森冷的感觉。“怎么样了？”
“真的很喜欢，我不认为她是消失的Miss detective，她太年轻了。而且是女人，都会喜欢这种高档香水吧。”
“那款香水是Miss detective亲自调配，用来除尸臭的，也是她送给我的唯一礼物。”
“你要来点吗？我这里还有别的除臭剂。”
“不用了，对她的调查先到此为止，我们先专注破解这起杀人案。”叶凉秋转向尸体，像是在对尸体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同时也对至今仍潜藏在黑暗之中的凶手说。
“最令我难受的，是死者寄留在我心中，绝望的死亡气息。能够除去这种气味的香水，就只有‘真相’。”
墙壁上的秒钟在移动。
滴答，滴答，滴答。
一双美目死死盯着秒针，跟着一点点由上往下，然后再由下往上。
当秒针刚好越过一轮的时候，Candy急忙把盒装牛奶从热水中取出，拧开盖子，将乳汁大口灌入喉咙。温暖的牛奶进入食道，温暖了她的胃。
与冰冷的水果相比，还是牛奶养胃，营养又易消化。热热的喝进去好舒服。大口喝完以后，Candy啥也不想的蜷缩在沙发上，但是感觉有点冷。趟了一伙后，她发现衣架上有件男式外套，于是取下来，盖在自己身上。男式外套散发着淡淡香气，似乎还残有男性荷尔蒙的味道。
终于可以小睡啦。美滋滋的睡觉觉，顾然对我真好，办公室里又是水果又是牛奶。以后少搭理叶凉秋那个笨蛋，哈哈，帮你破案？破个大头鬼。啊，真是温暖舒服，送我那么贵的香水。哎，幸福死了……可惜是个法医，不然其实挺不错。哎呀谁都比那个讨厌鬼好，看到他我就烦！
“醒醒，你躺在这里干什么？”
哎？这个粗鲁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不可能，顾然的办公室怎么会有人胡乱进来？看来是我这两天太累，所以在做梦。
“醒醒，这是我睡的地方。”
刚刚进入浅睡眠的Candy一下醒来，不用想都知道叫醒她的讨厌鬼是谁。
“你进来干吗？这是顾然的休息室。” Candy抬起头，瞪着叶凉秋。
“这是我的休息室。你要睡在这里，会惹人闲话的。”
“啊？那我去哪里睡啊！”一听说是叶凉秋的房间，Candy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隔壁停尸房有位置。”叶凉秋在沙发上坐下，Candy急忙把脚蜷缩起来，不让他坐到。
“天啊，你的脚真臭。弄得我休息室都是臭味，比那个死人身上还臭。”
Candy瞪圆了眼睛，卷起外套打向叶凉秋：“胡说什么呢你！”尽管如此，Candy还是匆忙穿上了鞋，那双比较闷脚，加上这两天跑的多，所以散发着异味。
叶凉秋从口袋掏出一件东西，放在桌上：“你的临时身份证。”
Candy拿起身份证，端详起来，惊讶的叫出声：“唐美菊？性别女，民族汉，住址闽福省雨城市李纲县大埠岗镇奶皮子村。”天啊你没搞错吧，金宇彬呢？多部未华子呢？唐美菊是个什么鬼？
“我记不得你说的什么日本人韩国人的名字。这个身份只能给你暂时使用，等把你送走之后，还需要注销。到时候你要叫什么奥斯特洛夫我也不拦着你。”
“算了，没关系，和你嚼舌头也是白费劲。赶紧说说案子吧，做完这单我们就老死不相往来了。”经过这一搅合，Candy彻底没了睡意。
叶凉秋淡淡一笑：“好。”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Candy的视线正前方的椅子坐下。“说说你现在的看法。”
“根据调查，死者晚上在酒店喝酒，随后搭车回家。首先我们要确认，司机看到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死者，还是凶手假扮的死者。”
“这个你就不用乱开脑洞了，司机和出酒店的监控录像都证实了那是死者的确上了车。因为车就是死者用打车软件自己叫的。”
“好吧，既然现在验尸报告也有了，那么就来模拟凶杀现场。”
“哦？你还会模拟现场？”
“少废话，你演尸体。”Candy昂起头，不容置否的勒令。
“为什么要我演尸体？”叶凉秋似乎并没有受到挑衅，回答的口气很淡。
“如果你不演尸体，我怎么能告诉你凶手是怎么行凶的？”
“那要我怎么配合？”
“死者回房的时候已经确定，并且喝了不少酒。我想凶手不可能去敲门，而是事先就等在楼层附近，等死者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对他展开了袭击。”
“好，开始吧。”两人站到门口，叶凉秋开门，Candy拿牛奶吸管插叶凉秋的脖颈。“你的身高约有185，死者身高176，按照这个角度，其实可以推算出凶手的身高。凶手在身后抹了死者的脖子，切开他的大动脉。”
“别弄我一身都是奶。”一些乳汁低落在了叶凉秋身上。
“哎呀别乱动，这个时候死者的血大量出血，充满用手捂住脖颈。死者收到惊吓……”
“你是什么记性，你忘了凶器是现场选取的吗？”叶凉秋毫不留情的指出错误。
“哎，是哦，那么就是用木棒突然袭击，打晕死者后……”Candy感觉有些难堪。
“死者后脑并没有击打伤，头部在生前没有遭到重击。”叶凉秋再度揪出Candy推理中不合理的地方。
“这……”
“所以我认为，凶手是熟人，而并非你认为的等候死者回家，然后乘着死者开门那一刻偷袭。”
Candy抓抓头：“不可能的，怎么会？”
“死者男女关系混乱，这很可能触怒不少人。死者回家之后，凶手已经埋伏在房间里，将酒醉的死者杀害，这才能合理解释。”
“不对，不会的，我的感觉没有错。”Candy坚定的摇头。
“唐小姐，推理要求的是证据，并不是感觉。你的推理最大漏洞就是凶器，凶器已经被凶手遗留在现场了。”
“那有可能，那有可能凶手自己带了一把刀，然后和死者的物品调换。或者带着整套刀具啊！”Candy继续狡辩。
“唐美菊，哪个凶手杀人会带着一整套刀具到别人家？或者自己带了一把刀，有把刀再换回来，凶手就知道死者家中有适合的刀吗？尸检痕迹很明显，这，就是凶器。推理要有理有据，而不是漫无目的的瞎猜。你的推理在尸体证据面前，是不成立的。”叶凉秋回到凳子上坐下，表示不在扮演受害者，将Candy的犯罪预演强行结束。
难道我错了吗？总觉得那里有什么问题……面对质疑，Candy的大脑有点混乱，甚至都忘了叶凉秋正用那个土里土气的名字称呼她。
“所以真相应该是这样，死者到达住处，进门之后准备休息，由于太累，他暂时没有换衣服。然而凶手利用自己事先配好的钥匙进入房内。死者进门后不久，埋伏久的凶手来到客厅与他发生打斗。然后冲动的倒厨房取出凶器，将死者割喉，死者当场死亡。为了泄愤，凶手将他绑在椅子上，然后做出一系列过度残害行为。最后凶手往死者胸腔内塞入银币以示侮辱。完成这一切后，他又打碎了房内的玻璃物品，出门撞到了目击者。”
“不可能，你这样毫无根据，这分明是凶手的陷阱。”
“你的推理有着很大矛盾，根本无法成立。”
Candy不说话，气鼓鼓的看着叶凉秋。
“其实你前面说的一句话很重要。凶手会不会假扮死者上车？那你为什么不想想，其他东西，也有可能也是假扮的呢？”
假扮的？其他东西？Candy脑海闪过一丝微光，但却没有捕捉到。
“而且你一直都忽视了很重要的线索，那就是银币。”Candy刚刚进入思索，思绪就被叶凉秋故意打断。似乎叶凉秋早已经看穿了凶手的把戏，只是他希望能让Candy自己也跟着这个思路找到。
银币？没错，这是我之前一直忽略的疑点，为什么凶手要这样羞辱死者？Candy的思路被叶凉秋引导到了银币上，没有陷入刚才的提示里。但叶凉秋相信，在关键的时候，她能识破凶手的障眼法。
如果她真是那个Miss detective的话。
“经过调查，这些银币是属于死者的，他的确有收集外国硬币的习惯。凶手打碎这个存钱罐，并将钱币从他咽喉塞入的举动，应该是表达了某种心理需要。”
“很有殉葬的味道啊。割开死者的喉部，一枚枚塞入银币。这说明凶手对死者有深深的憎恨，而这个憎恨或许和金钱有关。” Candy摸着下巴，揣测着凶手的心思。
“这世上这么多因为经济纠纷导致的案件，你见他们往死者喉咙里放硬币了吗？ ”
Candy再度陷入沉默。“而且顾然在验尸报告中提到，凶手在死者脖颈重复施加伤害，并且左右手换用，不断切割死者的咽喉。如今仅仅只是为了泄愤，为什么不是对死者一阵猛刺或者乱砍？难道只有塞入银币才能发泄凶手的愤怒？”
“一年前，银行行长挪用了大量公款炒股，结果失败。卢鑫将责任全部推到了因为房贷压力而参与案件的银行小职员陈永平身上。陈永平因此留下遗书，吞下大量外国硬币，然后在办公室内割喉自杀。”
“听上去，二者好像有很大关系。你为什么早不说？”吞币？如此激烈的行为估计是在表明决心吧。要知道硬币可不是什么说吃就吃的东西。
“没错，关系太大了。其实我之前也调查过这件事，并把陈永平的家属调查了个遍，然而他们基本都没有作案嫌疑。但是这个银币的事情太巧合了，于是我进一步扩大的侦查范围，终于找到了一个嫌疑人。”叶凉秋一边说，一边走向办公桌，将他的笔记本电脑打开。
睡眠状况的电脑亮起来了，上面出现一张一男一女亲密合照的照片。叶凉秋捧起电脑，走到Candy面前，对她亮出了照片。
叶凉秋：“这就是陈永平的照片，旁边的是他当时的女友。”
Candy惊讶的看着照片，然后看叶凉秋，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从后脊椎散发出一股深深的寒意。
叶凉秋：“你现在明白，为什么这个案件我要拉着你一起秘密调查了吗？”
照片上的男女无比亲密，两人分别伸出左右手在中间组成爱心。男的，似乎就是叶凉秋刚才所说的吞币之后割喉自杀的陈永平。而旁边这位一脸幸福，笑容如春的女性，正是王梦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