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悄悄
两人闷闷不乐地回到饭桌上，曾爸曾妈明显看出来了不对劲，临走的时候对曾允说，要好好处，平日里有些小矛盾很正常，互相包容一下就好了。
曾允实在受不了，终于爆发：“妈！我都说了多少遍我和喻秋楠学长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你们何苦这样呢？三年了，我真的受够了，我老实告诉你们吧……”
喻秋楠连忙拉住曾允，“别说了，曾允。”
然后他又非常迅速地对曾爸曾妈说：“叔叔阿姨，真是抱歉，其实我和曾允的确只是好朋友的关系，之前我导师一直想给我介绍对象，我才不得不拿曾允当挡箭牌，但是没想到，连你们也误会了，真的非常抱歉。”
曾爸曾妈十分尴尬，也不敢再说什么，看着自己的女儿近乎发飙，更是吓得失魂落魄。
“我真的不想瞒。”曾允无力地说道，“爸妈，我有喜欢的人，就是现在知名的青年导演祁至苼，大学里我和他交往过，现在都忘不了。”
曾允哭泣。
在送别曾爸曾妈的时候，曾妈几度想要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一句都说不出来，曾允知道他们担忧什么，只好微笑着说道：“爸妈，放心吧，我没事，给我点时间消化消化就好了。”
喻秋楠和曾允也一连好几天都没说话，彼此都非常有默契地避开了所有容易遇见的场合。
曾允去香港出差，正好赶上雅思考试，她兴致来了就报了名，却没想到在香港的这几天非常开心，她很喜欢这里的一切，仿佛在梦里一般。
曾允对同事说，她不知怎么的就非常喜欢这里，仿佛她原本就应该来到这里一般。
出差回去后两个星期，雅思成绩就出来了，她嘲笑自己竟然“宝刀未老”，甚至学的比过去更好，整整7.5分，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正好有两三年的工作经验，她干干脆脆就申请了香港的留学，9月第一轮投递的时候，曾允赶得巧，被一个导师看中录取了。
这件事情曾允斟酌了很久，她想着要不要告诉喻秋楠，谁知道阿龙这个大嘴巴竟然没一会儿工夫就告诉了喻秋楠，喻秋楠带着阿龙开着车风风光光地来公司搬东西。
曾允辞职了。
她成功地申请了香港的研究生，只要读一年就可以，好在时间也不算长。
阿龙在车上打趣曾允，“你可真是厉害了，我工作四年了，连英语都不会说了，你还考了个7.5，看不出来啊曾允。”
“可能是环境的原因吧，Art杂志是外企，里面的保洁阿姨都会讲英文，处在这样的英文环境中，英语不提升也太丢人了吧。”曾允笑着说道。
喻秋楠却突然地插了句话：“曾允，当年你能考到7.5的吧？”
她的笑容凝固，阿龙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车里空气寒冷地如同凝固了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阿龙才岔开话题，“哎曾允幸亏你这个研究生就只要读1年的，不然要是想内地一样读3年，那就真凉了，30岁吧？”
“读研的时候又不是不能结婚！”曾允白眼，“说不定我能遇上真命天子呢。”
“依我看吧，你读研的时候，有没有男生是一回事儿，男生估计还普遍比你小。”阿龙偷笑，基本上读研的大多是应届，曾允都工作了三年了，至少也要比那些研究生大个两三岁吧，再说，中文系或者传媒的方向，能有多少男研究生呢？本科的时候就看出来了1：5的男女比例，难不成到了研究生会有很大改观？
“哎你真是的，就巴不得我单身一辈子？”曾允无语，这个阿龙，明明比自己大了一岁，自己没找对象没结婚，就盼着曾允也和他一样？
“才没有啊，我只是分析事实给你而已，让你不要白日做梦了。”阿龙说道，“我最好的建议就是，不如怜取眼前人。”
原本安静开车的喻秋楠忽然干咳了几声。
曾允装作没听到，目光望着前方。
阿龙再次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避免阿龙陷入尴尬，曾允扭头问阿龙：“你妈给你安排的相亲对象怎么样？”
“算了吧，那姑娘，不是我的菜。”阿龙叹气，他都已经不知道相亲多少回了，“哎，秋楠，你家那边都不催你吗？”
“不用我爸妈催，我导师一直在物色。”喻秋楠回答。
“哈哈哈可算是知道了什么叫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啊，你导师对你真上心，你都毕业这么久了。”阿龙狂笑。
曾允回到家里收拾东西，她打算立马就去香港，不想让自己父母再从海城飞过来送行，也不想要阿龙和喻秋楠来送行了，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离开，她打开书架，找到Art的一期周刊，封面就是祁至苼的图片，里面的扉页就是那次曾允做的专访。
她很少买Art的期刊，尽管自己在Art上班，但那次祁至苼的专访这一期出来以后，曾允下班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就买了一本。
小心翼翼地把杂志放到行李箱的夹层了，才心满意足地关上行李箱。
是时候同过往告别了。
曾允在飞机上的时候就想，大抵是因为自己一直处在北城这个环境里，这个祁至苼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环境，她才会对祁至苼念念不忘，她才一直不能好了伤疤。
其实那天凌晨四点，如果她没有拉上窗帘，而是带着泪水和后悔冲到楼下去，也许祁至苼会打开车门，也许祁至苼会拥抱住她，也许祁至苼就不会走。
可她就是矫情而固执，始终不愿跨越时光的河流。
怎么会呢？曾允摇头，祁至苼不可能为了她留下的。当初他一无所有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就不辞而别了，如今他是高高在上功成名就的知名导演，自己什么都不是，他怎么会再次青睐于她呢？
曾允摘下墨镜，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清泪一滴一滴打湿了空气。
二、惶恐
这些天祁至苼一直住在酒店里，从来没离开过。
秘书温玉敲开祁至苼房间的门，把一堆文件放在他的桌上，说道：“导演，最近休息的怎么样？下部剧已经在定标了。”
“我会安排好的。”祁至苼看都没看那些文件。
“呃……您给自己放假的时间已经够久了……您看……”
“我有分寸，不必担心。”
秘书点点头，继而又说道：“凯文刚才打电话来说，曾允小姐辞职了。”
“什么？”祁至苼惊起，吓了温玉一跳。他反应过来自己的情绪过于激烈，又转了转话题，“告诉剧组今天不开会了，我最近几天有事。”
“导演……”温玉想要劝阻祁至苼。
“再给我些时间。”祁至苼拿起西装就出了门。
他在飞往香港之前，去了一趟北城大学，这是祁至苼回国后第一次来到北城大学。
“不会耽误你的时间吧？”祁至苼在蔷薇咖啡馆点了一杯咖啡，对面静坐着的，就是喻秋楠，“等会儿有课吗？”
“没课了。”喻秋楠看着他，“如果你是来打听曾允的事情，那可能白耽误你时间了。”
“我知道她在哪。”祁至苼说道，“这次，我是来找你的。”
“哦，有什么事吗？”
“对不起。”祁至苼的态度很诚恳，一点儿架子也没有，喻秋楠的手捏成了一个拳头，但很快又松开了，“三年前，我没想过要你的出国名额，我爸爸……他迫切地想让我读书，但归根到底，是我的错。”
“没事，我现在过得也挺好的。”喻秋楠笑，嘴角有一丝苦涩的味道，他似乎都记不起来备考时挑灯夜读几度崩溃的痛苦了，“反而，我应该感谢你，让我可以陪着曾允三年。”
“谢谢你。”
“我们俩之间也扯不清的，”喻秋楠笑，“当初我有错在先，向教务处举报了你和纪子轩，那天马列文论考试之前，我听到了你的电话内容，也是我，没帮你申请缓考，如若不是我作恶在先，这一切都不会这样。但是祁至苼，我没什么好后悔的，这样的三年也很好。”
祁至苼点点头，“好。但是……曾允，我不可能放弃的。”
喻秋楠站了起来，“祁至苼，我不是败给了你，而是败给了曾允。”
等到喻秋楠离开以后，祁至苼坐在那儿好久，环顾一圈，蔷薇咖啡店依旧是老样子，一点儿也没变，而他们……物是人非。
而时间教会祁至苼的，就是要抓紧每一秒，不能再后悔。
得知曾允去了香港以后，祁至苼后悔莫及，那天他在曾允的楼下等了好久，直到曾允的房间熄了灯，天亮后温玉本来已经收拾他的东西，准备回英国给新作开机了。
偏偏他在开车的时候看见转角处一家奶茶店，如果祁至苼没有看错的话，那个人是曾允的大学室友林落，她的身旁就是陈健。林落帮陈健撑起帐篷大小的伞，两个人平淡无奇，却好像幸福无比。
如果没有曾允，他再飞黄腾达赚的身前身后名，又有何用？
祁至苼转掉车头，回到酒店。英国那边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他自愿承担所有后果，请了一个月的假。
可是却不知道该如何联系曾允。直到她去了香港，他以一切尽可能的办法知道了曾允的方位，然后马不停蹄地赶过去。
因为，不能再等了。
曾允躺在星洲酒店的舒服的大床上，忙碌了一天，四处找房，香港的房价贵的吓人，而她又穷困潦倒，跑了一天也没能租到合适的房。刚洗完澡换上睡衣，仿佛躺倒床上就能入眠，这时候手机却震动了一下，曾允以为是导师。
“你在哪里？”陌生的号码，也没有归属地。
曾允想，也许是这人发错了短信吧。
“请问您是？您是不是发错了短信？”曾允回复。
“祁至苼。”
曾允微愣，手指不停地颤抖，内心不停地纠结，要不要拉黑？
“曾允，我没走，一直都没走。”祁至苼见曾允久久不回短信，又一连发了好几个消息，“在英国的三年我很想你。”
“我在香港。”曾允试图平复自己的内心，敲了这几个字给祁至苼。“我们可以好好聊，如果你能在天亮之前出现在星洲酒店的话。”
楼下的喇叭响了两声，曾允拉开窗帘，祁至苼已经把车钥匙交给了酒店停车的服务员，他拿起手机，曾允这边电话铃声就响了。
“和我好好聊聊？”祁至苼的声音里夹杂着激动和不可置信。
曾允的泪水夺眶而出，但很快又反锁住门。
而下一秒的时候，祁至苼来到了她的房门外，耳朵贴在房门上的时候，仿佛能听到曾允的啜泣声。
他敲了敲门，“曾允？你怎么了？”
曾允捂住嘴巴痛哭。
“曾允，你开下门。”他有些着急，明明上一秒，她还好好的。
“你给我点时间。”曾允整个人都贴在了门上，“我暂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已经失去了三年，现在我很惶恐。”
“我爱你，我失去了你三年，会给你整个余生，来等待你。”男人磁性的声音穿透桃木色房门，直抵曾允的内心深处。
这三个字，她等了很久，渴求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