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然有些茫然不知所措,谢梵羽先让她父亲和王姨回家去,自己留下来陪着岳然。
看着父亲和王姨走了,岳然在父母面前尚能佯装的坚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可是在谢梵羽面前,她一刻都装不下来。岳然埋在谢梵羽的肩头,无声地哭泣起来。
刚失去父亲不久的谢梵羽自是能理解岳然的害怕和紧张,而他亦是有些触景生情,眼眶微酸,只能仰起脸,看着天花板。
“我都没和你说起过刘婶和彭阳呢……”岳然打破这恐怖的寂静,说起了自己和彭阳小时候的糗事,以及自己母亲刚过世时,是刘婶给了她母亲般的温暖,而如今,她不敢想,第二次失去。
谢梵羽搂紧了她的肩:“人的一生总是要经历相聚和分开,我们总要学会长大,学会承受,学会和所爱的人告别,学会哭过之后,擦干眼泪,微笑面对以后的生活。”
抢救室的红灯终于熄灭,医生走了出来,岳然紧张地看着医生,腿却跟灌了铅一般,抬不起来,挪不出去。谢梵羽走了过去。
医生说:“还好,你们应对及时,患者已经抢救过来,但要在ICU观察24小时。”
岳然的腿一软,喜极而泣,谢梵羽伸手扶住她,她只觉脑中一片空白。
当在ICU室外,通过玻璃窗看到插着各种仪器的刘婶时,岳然才缓过神来,仿若死里逃生一般。
周一,再次来到MC项目筹备组办公室,岳然先去茶水间,准备给自己和谢梵羽冲杯咖啡,但尚未走到门口,就听到林程的声音:“警告你们别乱说话啊,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有功夫羡慕嫉妒恨,怎么不把自己工作做好,你们嫉妒她和谢总的关系,但你们也应该看见她为工作的付出是你们的几倍?想要得到高层的垂青,光好看可是没用的,IM里漂亮姑娘多了,跟着有钱人走的也不少,但有几个能上位的?你们自己好好想想吧。”
岳然一愣,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
“她能有什么能力啊?还不是谢总说她有她就有,林总监,不是我说,大家都这么认为,一个工作不到两年的人,能爬到这个位置,简直逆天了好吗?而且,您又不是没看见,谢总对她可是不一样的,那种恋爱的酸腐气,简直不要太明显,天天虐我们这些单身狗,真是的。我们哪个不努力工作了?谁不是废寝忘食工作了五年、十年的,才得到今天的位置?”
这个声音是总裁办秘书何云的,岳然总共见她不过三次,没想到她会说自己这些。她不能在这里停留了,转身走回办公室。
回到办公桌前坐下,岳然有些意难平,但又觉得何云有些话并没有说错,就比如她才工作两年不到,没有和谢梵羽这层关系是绝对不会做到现在这个位置的。而且之前IM没有接受自己的应聘也是因为自己每个岗位并没有深耕,经验并不足。
谢梵羽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岳然对着电脑屏幕发呆,以为她还在担心刘婶,于是说:“刘婶不是已经从ICU出来了?”
岳然看过来,摇了摇头:“我没有担心刘婶,我在反思自己。”
谢梵羽被逗笑了:“怎么了?这一大早上就开始自省?”
岳然摇了摇嘴唇:“没什么,我马上把您晨会所需要的会议资料准备出来。”
谢梵羽点了点头,他向来公私分明,当然除了上一周和岳然去考察,现在该收回心来把MC的事情做好了。
很快,岳然把昨晚就整理好的考察报告打印出来,放在了谢梵羽的桌上,谢梵羽看了看手表,便拿起资料去了会议室,临走前,他说:“开完会,我要去天津考察一个项目,就手把Tony接回来,那个家伙一不小心,订了去天津的机票。我自己过去就要,你这两天也没好好休息,今天就不用加班了。”
岳然一愣,一向缜密的Tony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也许另有隐情吧。
等谢梵羽走出去后,岳然重新做回座位,打开自己曾经的计划书,做新的修订。虽然对早上听到的那些话不开心,但那些只会成为她前行的动力,别人越不认可,她就越想做得更好。再说了,修炼自己,让自己可以站在谢梵羽的身边,成为他的臂膀,一直就是自己努力的目标,别人说什么做什么并不会左右她的意志。
正整理着文档,传来敲门声,她抬了下头,说请进。
门被推开了,竟是David和张嘉栋,岳然一愣,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之感。
David冷着脸:“小管家,你这服务意识越来越差了。”
岳然站起来,有些尴尬地笑了:“Mr David,您怎么会来?还有,张总。”
张嘉栋进来之后,并没有看岳然,这时才看向她,她瘦了,但神采奕奕,再不是离开曼谷时的失魂落魄。他为她高兴,但心也为之痛着。曼谷机场他也去了,但终究是她的眼里没有他,而她更需要的是谢梵羽。
“来北京出差,得知梵羽在这里工作,便过来看看。”张嘉栋说得严肃而疏离。
David扫了张嘉栋一眼,岳然不无遗憾地说:“总经理开完晨会就直接去天津的。你们……”
“来得真不巧?”David淡淡一笑:“我知道他会不在,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岳然已经不似刚才那般紧张,将二人引到沙发处坐下,给秘书处打了电话,让送进来三杯咖啡。
David环视了一下办公环境,开始斟酌怎么开口张嘉栋也不开口,办公室里一下陷入静谧。
尹秘书送了咖啡出去后,岳然打破了沉默:“其实,David,你有什么事情直接找总经理说也是可以的,不必经我这里,可能会更好。”
张嘉栋抬眼看着岳然,忍不住笑了:“看来你知道我们来的目的了,那我就替David说吧。其实,BYT跟HLS多年来的纠缠不清,现在David已经将一切都处理好了,白玲珑这次也受到了重创。David想和梵羽道个歉,关于谢骏的事,非常抱歉。可他不知道该怎样和梵羽提起,所以……”
岳然看向David,可他不愿直视岳然的目光,转过头去,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怜,更可悲。他的恨从头到尾都是个笑话,如今他想爱,在别人的眼里却还是个笑话,这世上恐怕无人会想象他究竟有多么懊悔和自责。真是应了那句话,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曾经,我被仇恨蒙蔽双眼和内心之时,我恨不得谢家的每一个人都去死,每一个阻挡我毁了谢家的人也必须死。我的存在就是为了让谢家下入地狱,而他们的苦难必须是由我亲手给予。我告诉我自己我必须为我的母亲复仇,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甚至,我对彭阳都起过杀念。”
岳然听得心惊,随即又叹了一口气:“但是你放下了,你后悔了,是吗?”
“对,彭阳给我带回了真相,我才知道母亲的死是母亲自己一手造成的。而谢骏,他从未亏欠过我……”David的眼眶泛红,久久不能言语。
岳然因着宁佳佳被绑架,险些被侮辱又差点失去性命,她对David本是有气的,但听了David的内心独白后,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同情的。其实David一来,她就是洞悉了他的用意,可是他犯下的错不可能就这样一笔勾销,究竟原不原谅,更不是她能做决定的。
“您跟总经理之间的心结必须由你们自己解开,而且这是你们的家事。”
David点头:“我会的。另外,我知道梵羽在做MC的项目,我想帮忙。不知可不可以?”
岳然先是一喜,随即又陷入了深深地担忧之中,梵羽可以原谅David,但未必愿意与他共事。
David一眼看出岳然的担忧,说道:“IM寻找的是合作伙伴不是吗?”
岳然摇了摇头:“您还是需要和总经理谈,但是,我觉得总经理也有他的骄傲,就算他肯原谅您,也未必愿意接受这样的帮助。”
David的脸上闪过一丝受伤的表情,起身便走,张嘉栋随后起身,对岳然说:“白玲珑与IM的陆总裁也是旧识,所以……”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岳然陷入沉思,原来白玲珑还是放不开的,没有不可原谅的人,没有解决不了的事,只有放不开的心,她要更坚强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