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只是故作凶狠，实际上一直在偷笑，霍青隅那么了解她，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不仅没有拒绝她的胡闹，反而纵容地对她笑了笑，配合地在手上聚集起了耀眼的红光，危险地靠近汪绵绵。
“反正你马上就要死了，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霍青隅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上的红光，故意问他，“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汪绵绵叹了口气，目光忧郁地看着他们，说道：“没有了，死在你们手上，我毫无怨言。”
“哦？”
轻飘飘的一个单音节，却令汪绵绵浑身僵硬，连看都不敢看他，思绪飞快地运转着，猜测他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想要逼问他，或者是要找借口折磨他。
“没错，我这一生做了很多坏事，害了很多的人，其中也包括你们。我知道世界上有轮回报应，而我这条命，根本就不够还的，所以……我没有任何怨言——敢作敢当嘛。”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汪绵绵苦笑一声，突然看向了白乙衾，眼神里写满了赤诚。
“动手吧。”他用一种极为落寞却又释然的语气说道，“我不会怪你们的。”说着，还向白乙衾笑了一下。
白乙衾愣住了，完全没有想到他会是这么一个反应，毕竟之前要揍他的时候，他都一副没脸没皮的样子，求饶耍赖一样不落，没想到真要杀他了，他居然会这么平静。
甚至给人一种他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刻的感觉，奇怪吧？难道是以退为进的手段？
白乙衾茫然了。
看向霍青隅，发现他也是诧异地拧着眉头，显然对此感到意外。
“你、你就算怪我们，我们也不是不会饶了你的。”白乙衾虚张声势地说道，“别以为你卖两句惨，我们就会被你骗了。”
面对她的质疑，本以为汪绵绵会狡辩，会生气，会抵抗，不料他只是叹气，继而失望地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是对这个世界失望，还是对白乙衾失望，更或者，是对自己失望。
总之他的表现太反常了，反常到让白乙衾根本不敢动他，生怕他其实在背后偷偷留了一手，到时候反噬回来，那就得不偿失了，毕竟他们本来就是闹着玩儿。
“鱼哥。”白乙衾悄悄晃到霍青隅身边，扯了扯他的手臂，压低声音，用一副很小声但让汪绵绵也能清楚地听到的音量说，“要不、要不还是再等等——从这儿离开以后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不要脏了你的手。”
说着，还真做样子地掸了掸他的手背。
要玩的是她，玩到一半放弃的也是她，实在是任性的很。
但霍青隅却喜欢她这样的随意，拍了拍她的头发，大发慈悲似的，对汪绵绵宣布道：“那就再给你留点时间，好好反思一下自己这些年的行径。”
“你们呐……”
汪绵绵显然是明白他们的用意的，一时只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目光看向远处的沙漠中央，那表情像是郁闷又像是感动，但更多的，是如有实质一般，浓烈到化不开的失落。
“对不起。”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在反思了，又一次深深地叹了气之后，他说，“谢谢。”
这两个词直把他们说得都不好意思了，对视一眼，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表情都有点儿微妙，怀疑这家伙是惊吓过度受刺激了。
“行了行了，恶不恶心？”白乙衾佯装嫌弃地说道，“还说我没见过世面，你才是最没出息的那个吧？一看就没朋友。”
汪绵绵不说话，白乙衾也不习惯说这种煽情的话，立刻就把话题引开了。
“那个某某某给我听好了啊！”迫切想要装逼的白乙衾摆出了老学究的架势，清了清嗓子才说，“咳咳，这里叫流沙，是和弱水齐名的失落之地……”
她还没有说完，汪绵绵就瞠目结舌地打断了她的话。
“流沙？失落之地？！”原本纠结的表情顿时拨云见日一般漾起了笑容，“那岂不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么？”
作为一只常年混迹大智度道的大妖怪，他自然明白失落之地的意思，闻言大喜过望，看向白乙衾的眼神有多了几分感激。他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和他们在一起之后，冥冥之中一切都顺利了起来。
而霍青隅作为妖王，显然也是听过失落之地的，再一联想汪绵绵之前的遭遇，立刻就明白了。
“这里其实是魙池最底部？”霍青隅问道，“是不是只要能横渡这片失落之地，就能到达乘风界水的最底端？”
失落之地通常是用来阻断两界互通的，比如大智度道和人间界连接的地方、乘风界水与魙池连接的地方，目的是为了防止里面的东西出来乱跑，扰乱秩序。
“聪明！”白乙衾一脸崇拜地看着他，“真不愧是我的小王子。”
霍青隅被夸得脸红，拳头抵在唇边咳嗽了一下，才说道：“那还等什么？走吧。”
“等等……”汪绵绵看得出来，他们是想要靠霍青隅化身成龙以后飞过去，这当然是可行的，但问题是：他要怎么办？
那可是妖王啊！
就算妖王愿意带他，他也不敢坐好吗？
天知道他之前是怎么想的，居然去跟妖王对着干，还不怕死地和他拼妖力，现在一想想，当时可真是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你又想做什么？”白乙衾烦不胜烦地睨着他。
汪绵绵怂了，又不敢直接问妖王带不带他，就装傻充愣地说道：“我、我不想去。”
“你再说一遍！”白乙衾刚刚对他那一丁点儿的同情瞬间烟消云散了，“给你点好脸你就上天是吧？这么提议的人不是你吗？”
就因为是他提议的，所以才更憋屈，既找不到一个合理的借口，又拉不下那个脸去说，一时间表情非常尴尬，欲言又止了好几回，视线还频频往霍青隅那儿瞥，生怕他这么一闹，妖王就后悔刚刚没有杀他。
“别吵了。”霍青隅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一样，倏地化成了一条巨龙，在空中盘旋几下，便对着汪绵绵不怒自威地说道，“你，化形，跟着我。”
说着，便将白乙衾抛到了自己背上，猛地冲进了面前那个片羽不留的失落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