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都没说完，他脸色就突然一僵，喘不上气似的，喉间发出“嗬嗬”的吸气声，眼睛也不自然地瞪着，隐约能看到瞳孔的变化。
“爷爷，爷爷！”白乙衾不禁发出惊惧的声音，却担心他会被自己吓到一样，只敢小心翼翼地喊。
白蒙极力想要将视线移到她脸上，然而努力了半天也没有做到。
“不要，你别离开我，爷爷……我舍不得你！”白乙衾察觉了什么，猛地抓住他的手，拼命将地脉之心的力量往他身上传递。
眼泪流了一串又一串，那些光线却根本没办法像对霍青隅那样，给他力量。
即使她获得了足以毁灭或者拯救世界的能力，也就无法挽回一心求死的人，白乙衾心都要碎了，却无能为力。
“为什么？！”白乙衾满腔的痛苦疑惑，不禁质问白蒙，“你后悔是不是？后悔把我养大，后悔给我荼害你的机会，所以要这样惩罚我！”
白蒙仰着头，痛苦地呼吸着，听见这话，却陡然张大了嘴巴，回光返照似的，不停地摇头。
“不……”白蒙的声音比蚊子还要小，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到，他太虚弱了，但为了让白乙衾打消这样的念头，硬是撑着一口气，对白乙衾解释道，“好孩子，不要这样说，是我不好才对。”
他一句话说了好久，而且语气十分不清晰，明明连气都喘不匀乎了，却硬撑着一口气对白乙衾说道：“你是我此生的骄傲！”
“乙衾，活了这么多年，只有你，让我觉得自己的人生是有价值的。”白蒙眼前什么都看不清，耳朵也听不见什么了，却还在说，“怎么可能后悔把你养大呢？是我没有给你最好的才对，爷爷马上就要走了，希望你不要怪我……用这样的方式，把你归还给阿修罗王。”
白乙衾早已泣不成声，她多么想任性地留住爷爷，可是，别说根本留不住他，就算她有办法让他起死回生，也是平白折磨他而已。
他已经累了，想要休息，就让他休息吧。
可是她的心里为什么这么痛苦呢？
“爷爷，我会照顾好她。”霍青隅握住白蒙的另一只手，郑重地说道，“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她想要什么，我都会给她，绝对不让她受任何地苦，会爱护她、陪着她走完这一生，你放心好了。”
霍青隅好像从来没有一口气讲过这么多的话，而且是这么煽情的话。
他那么冷静自持的人，此时却完全被两人悲伤的情绪影响了，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白乙衾的眼泪，于是下意识地就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好，好……”白蒙得了保证，这才了无牵挂似的，无意识地呢喃着，渐渐阂上了双眼。
“爷爷……爷爷！”
白乙衾发出一声幼兽般仓皇的声音，表情痛苦地抱着白蒙的尸体，恸哭了出来。
她有想过白蒙会离开她，但没想到这一切会这么快，而且他会以这种方式，她觉得难以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因为这是白蒙自己的心愿。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心愿？
白乙衾心里满是疑问、哀伤、痛苦和绝望，这一切都纠结成无法挣脱的隐形绳索，牢牢地禁锢着她的意识，使她精神紧绷，不得解脱。
“别这样，乙衾。”霍青隅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希望能让她放松一点儿。
人死不能复生，何况这是白蒙所期望的结果。
“爷爷……”白乙衾呢喃地喊着白蒙，抓着他的手不肯松开，直到几秒以后，她突然发觉白蒙的指尖变成了透明的颜色。
她一惊，猛地抬头去看，却见不仅是他的双手，他的双脚也开始渐渐呈现出一种透明的颜色，从四肢逐渐向中心扩散——爷爷的尸体，就在她眼皮子底下，一点点地消失了！
“不！不要，不要！”白乙衾疯了似的扑向白蒙的尸体，双手颤抖着去摸那些消失的地方，想要把他们给补回来一样。
然而，白蒙早就因为违反了大智度道的规则而被逐出轮回，现在他这样一走，不能像其他魂魄那样，流入轮回，自然也就无法保存躯壳和魂魄，即刻就要魂飞魄散。
白乙衾刚刚已经听到跂踵鸟所说的了，可是，听说是一回事，亲眼看到无疑又是另一番感受。
“不要这样！救命！有没有人救救我爷爷……”
看着渐渐消散殆尽的白蒙，白乙衾几乎失去理智，疯狂地向周围的人去求救。然而，所有人都只是难过又怜悯地看着她，无能为力。
“为什么？为什么！”白乙衾不明白失去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这样，她仔细回想着近来发生的事情，觉得一切好像没什么关联，但又仿佛冥冥中自有定数，他们都只是命运之网上的结绳。
“唰——唰——唰——”
一阵风吹过，白蒙最后一片衣角也消失了。
白乙衾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地面，用力闭上了眼睛，任眼泪滑落的同时，脑中拼命回忆白蒙的脸，想要将他永远封存在记忆里。
她的爷爷，好像永远都是一个老头，现在他终于不会继续老下去了，他停留在了最辉煌的时刻，就让他跟这些恩怨因果一起，永夜封存！
“我会照你说的做。”白乙衾睁开眼，望向天空，稳重而忧伤地说道，“放心吧，爷爷，我已经长大了……”
说着，她眷恋地伸手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地脉之心。
有关地脉之心的一切都是白蒙告诉她的，或许，白蒙早在许久以前就安排好了这一切，只等他离开以后，让白乙衾完成他交代的事情。
真狠啊。
白乙衾抹干净眼泪，从地上站起来，极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不管此刻她眼睛肿的像个桃子，就郑重其事地说道：“爷爷的遗愿，你们也已经听到了吧？”
“你想做什么？”汪绵绵反应有点儿大，立刻就问道，“你跟白左使是不是约定了什么？”
有些事情，他们不知道，但始终和白乙衾在一起的霍青隅却是清楚的很，听见她这样说，隐约就知道了她想要做什么。
见汪绵绵语气不好，立刻拦在了白乙衾的面前，一副宠妻狂魔的样子，郑重地说道：“我们要做什么，与你无关，想要帮忙的话，随时欢迎，要是想要劝阻——心意领了。”
言下之意，只要白乙衾想要的，哪怕刀山火海也要去，谁劝都没用。
“呃……”汪绵绵无奈地说道，“妖王大人啊，好歹你也要问清楚她要做什么吧？这么无条件地迁就她，迟早宠坏的喔。”
其实，其他人也有这样的想法，包括直播间的大佬们。
但当事人目前的心情显然不适合插科打诨，众人便什么都没有说，只等白乙衾的回答。
跂踵鸟看不出白乙衾的心思，也只能站在汪绵绵旁边，眼巴巴地看着她，等着她说出心里的想法，再考虑要不要帮忙。
“我想……”白乙衾偏头看了看远处，落寞而坚定地说道，“不，不是我想，而是一定要！”
顿了顿，她将视线收回来。
那眼神瞬间就变了，锐利得好似王者一般。
不顾众人惊诧的表情，她看着霍青隅宠溺的眼神，目标明确地说：“我要去阿修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