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蒙此刻正在黎山市公安局中接受审讯,他是昨天被抓进来的,仍是一身神棍似的打扮,坐在端正严明的审讯室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警官啊,这我已经说了呀。”白蒙显得有些无措,“那天晚上,我真的是去捉妖的呀!”
他带着一种很浓重的口音,认真而又恳切地说道:“我孙女和那小伙子是去找我的,不信你去问他们的嘛。”
“您今年高寿?”警察有点儿烦了,开始问些有的没的,“家庭住址和职业都说一下,除了你正在上学的孙女,还有什么社会关系没有?”
白蒙一一作答,都很有条理,但在社会关系上,他的回答再次让人大跌眼镜:“本地的话,平时就和土地庙的胡仙姑有点儿联系,本地的妖怪都是她发现以后介绍给我的。外地的那就太多了,数不过来,反正我每到一个地方,都是先到当地的土地庙去咨询一圈的嘛。”
“这么说……您能和当地的神明沟通?”警察没办法了,就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那这次,您到仙女山是去捉什么妖?”
白蒙的眼珠子狡猾地转了转,说道:“通神不敢说的嘛,这次也是胡仙姑给我牵的线,说仙女山出现了一只狍子精,东北来的。可能是气候不适应吧,情绪很不稳定,已经骚扰过周边好几个人了!我本来想去和他讲讲道理,没成想却被一群阿修罗给抓走了。”
“阿修罗?”警察冷笑了一声,“您想说的是罗刹?”
阿修罗毕竟在外国作品中出现的比较多,国内的志怪小说基本没怎么提及,警察一时误会了,当然,他从一开始就以为这老头是在胡说八道,问这句话也只是一时兴起。
白蒙摇摇头,说道:“罗刹是罗刹,阿修罗是阿修罗,你读书少,我不和你计较。”
“阿修罗就是一种头上长红角,高眉深目,身材高大的恶鬼,他们通常身披黑色斗篷,手持三股叉,是一种很凶恶的鬼修。”白蒙太高戴着手铐的手,摸了摸胡子,“要不是我孙女和那小伙子去救我,我肯定回不来的呀。”
警察这回不多问了,撇了撇嘴,一五一十地将他说的话记了下来。
“等等。”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在纸上勾勾画画,递给白蒙看,“你说的阿修罗,是长这样的?”
白蒙低头去看,见见他画了一张极其简陋而且奇丑无比的人脸,太阳穴处支着两只简笔的脚。
当即一脸无语地摇摇头,解释一句:“是牛角那种的角,不是人脚!”
“那是这样?”警察又画了一张给他看。
白蒙凑过去,却险些被气晕。
只见纸上画的还是那张极其简陋而且奇丑无比的人脸,只是把太阳穴处支着的脚给换成了一对牛蹄子,还俏皮地比了个“V”。
“不是啊!”白蒙很着急地想要跟他叙述阿修罗的长相,却怎么都说不出来,不由竖起大小拇指,比在头上,严厉道,“是角啊!不是蹄子,长在头上的那个角!”
“嗷!我明白了!”警察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又开始低头画。
过了一会儿,又把画像递到白蒙眼前,一本正经的表情,让白蒙以为他真的明白了自己的解释。
然而,这回的确画在头上了,直直地竖在头顶上,像是两根造型诡异的天线,依然是人脚的形状,只不过用红笔给涂红了。
“胡闹!”白蒙吹胡子瞪眼的,还咳嗽了几声,终于明白这警察是在耍他,“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说的话?”
警察摇了摇头,说道:“我只负责询问和记录的喔。”
“我说的都是真的!”白蒙要气死了,“说实话都不信,到底想怎样啊警官?”
警察沉吟了片刻,说道:“那不说阿修罗了,就说说你为什么在还没有痊愈的情况下自行出院吧。这一块我们问过了你孙女,她说她也在找你。”
“我不想连累她的嘛。”白蒙说道,“她还得念书,总不能天天为我的事情操心。”
警察点点头:“那你被阿修罗抓去,没有受伤吗?第二天就离开医院,万一出事怎么办?没想过啊?”
“嗐,干我们这一行的,就习惯这些了。”白蒙豪气干云地说道,“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你们这行,有没有那种术法,能直接让人暴毙的?”警察坐在幽暗的那一面,抬头看了他一眼,“对付人,比对付妖怪容易吧?”
白蒙听出来他话里有话,却还是装出一副稀里糊涂的样子,面带惧色地摇了摇头,说道:“警官啊,说你读书少,你还别不高兴。这妖物啊、鬼啊,毕竟是畜生和死物,哪有人心狡猾恐怖?”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严肃,语气也越来越轻,像是在说一件讳莫如深的秘闻,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咳。”警察搓搓手上的鸡皮疙瘩,尽量忽略他的眼神,又问了几个无伤大雅的问题,带着笔录本出去了。
白乙衾在外面将他们的举动尽收眼底,见警察出来才松了口气。
来的路上她一直提心吊胆的,担心白蒙自己找的借口和他们的不一样,幸好白蒙选择了实话实说,这样不但会给警方一种他精神有问题的错觉,而且和白乙衾说的也没什么差别,反而歪打正着地摆脱了嫌疑。
“就是个老骗子。”问话的警察挺不乐意地将笔录本摔在桌子上,看着同僚,“满口胡话,也不知道是真疯还是装傻。”
之前去学校找白乙衾的瘦警察是他们的队长,名叫石破天,这个案子由他负责,见线索到这里又断了,不由捏了捏鼻根,略有些疲惫地道:“放了吧,找两个人跟着。”
“是。”
在外面等着的白乙衾一见到白蒙,就怒气冲冲地将他揪到了一边,斥道:“你也有今天啊你!”
“怎么跟爷爷说话呢?”白蒙有些心虚,欲盖弥彰地道,“不就是没跟你打招呼就出院了吗?干什么,爷爷的行踪,还得时刻向你个小丫头汇报?把习学好就不错了,还敢管我!”
白乙衾才不理他这倚老卖老的一套,只把往霍青隅的车上拽:“要不是你把一堆烂摊子都丢给我,我会管你?我闲的吗?”
“你给我的红色石头到底是什么?”白乙衾凶巴巴的,“不给我说个二四六出来,我就把它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