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走过来，把咖啡放到两人面前。笑了笑，说了句：“你们继续，慢用。”
虽然有些无语，但那蓝也知道，韩云起既然敢在这聊魏志勋的事。证明这里是安全的，这个不着调的老板也是安全的。
韩云起用勺子搅拌咖啡，沉默了将近五分钟才说：“有一次，他们被人出卖了，队医和领队都死了。他回国之后，心情大变，开始涉足黑色地带。我问过他，他说他心里有数。我曾经以为，他是为了给他们队长和队医报仇，现在想想，我是肤浅了些。”
“才没有，你又不知道这里面千回万绕的。才不是肤浅，肤浅的是那些不单单不理解他，还恩将仇报的所谓的同学。”那蓝说着就忍不住抱怨了，她怎么都立即不了那些人的逻辑。
笑了笑。韩云起小心地吹了下咖啡，喝了一口。
那是那蓝第一次，看到韩云起笑得那么无奈。无奈并不是针对她的话，让人感觉反倒是理解魏志勋那种境地的无奈。“所以，婚礼那次为难，并不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对不对？”
嗯。
他给了很肯定的回到，那蓝却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除了老张，其他行动队员，都和老魏断绝联系了。”对，没错，韩云起就简简单单地说了这二十多个字。只是，脑子没坏掉的人，都知道，这事可是说来话长一言难尽的。
低头，慢慢地喝了几口卡布奇洛。嘴越发的苦，顺手又加了块糖。“你知道，他是为什么不能开枪了吗？”
“杀了一个小孩。老张说，他们都以为她身上有炸弹。可射杀她之后，他们才发现，那个十一岁的女孩，怀孕了。”韩云起说完，咖啡也喝完了。抽了张纸擦擦嘴，擦擦手。才又说：“第二次，是一个女人，看起来像孕妇。但其实不是，她隆起的腹部，只是绑了炸弹。”
沉默。
突然有些理解魏志勋的心理。一个良心犹在的人，都没有办法接受，自己杀错了人。即使战争年代，也没有办法接受杀害一个无辜的小孩。而且是一个怀了孕的十一岁的少女，这种良心的折磨，他没疯掉，也算是心理承受能力好的了。
“喝完了吗？走吧，李丽彤需要你。”韩云起说完，放了张一百在桌上。就站起来走了，也没有跟老板打招呼。老板也像是没看到一样，静静地擦着杯子，头都没抬。
那蓝想李丽彤这会儿应该是在家里的，所以，干脆就让韩云起把她送到李丽彤家里。她用备用钥匙开门的时候，发现李丽彤坐在地上，静静地看着手里的信封。
那蓝走过去，坐在她的旁边，小声问：“不打开看看是什么吗？”
李丽彤扭头看看她，摇了摇头说：“其实我不想知道里面是什么，反正人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无论过去发生什么，都是过去了。”
也许自己是不能认同的，只是，对于生死的看法每个人都会有些不一样。就像人们常说的，一千个人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生则存在，死则消亡。这大概是丽彤她的看法吧。
“我刚刚跟韩云起聊了下他知道的魏志勋，你要听听吗？”
“嗯。”
得到允许，那蓝才把刚刚韩云起说的一切转述给李丽彤听。其中掺杂了一些个人看法，有些事也是总结概括了一下，比如二疯子她就懒得说了。
李丽彤听完之后，低头静静地看着手里的信封。沉默好一会，她才说：“在人生最后的几秒，他在想什么呢？”
这句话不知道是在问那蓝，还是在问自己。
无论是哪种情况，那蓝都无从解答。最后选择牺牲自己的魏志勋，他在人生的最后几秒会在想什么。有后悔过吗？会想他的亲人好友，还是会想他爱的人，还是在想别的什么。没有人知道，甚至，他留给世人的也就是那套破碎的衣服，尸骨无存。
“韩云起说，三天后，他们打算给大块头出殡。”这话那蓝说着自己都尴尬，明明什么都没留下，立个碑做什么？衣冠冢吗？立个碑百年之后，他们都走了，世界上估计就没有人再记得他了。
沉默。
李丽彤沉默着。那蓝也跟着沉默了。
直到李丽彤突然伸手拿起地上的信封，撕开，发出嘶的一声。她才觉得，终于没有静得让人害怕了。
撕开信封，从里面倒出一个USB连接盘。李丽彤爬到桌子边，打开笔记本电脑，开机结束后，她把USB盘接上。里面只有一个文件夹，文件夹里都是录音。
打开最后一个录音文件，只有几秒钟。吱吱电流声过去一秒，才听到魏志勋的话。他说：他们带了狼狗，躲不久了，我应该回不去了。认识你，真幸运。然后就戛然而止，短得有些让人无语。
“呵，你看这人，明明在逃亡，还有空录音。心真够大的。”李丽彤撇撇嘴，笑着说。
不知道为什么，那蓝觉得很难过。原来，在她们都不知道的时候，魏志勋已经爱上了李丽彤。他却一直隐藏得很好，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应该也包括李丽彤本人。在李丽彤和林熙枫来来往往的时候，他静静地呆在她的身边，没有嫉妒没有怨恨。大概，连他自己都觉得，他爱不起吧。
“他临走前，有话要和我说。我没让他说。”丽彤说着扭头看那蓝。
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随即，越来越多。但她却像是毫无感觉一样，断断续续地说：“我没让他说，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我以为，不让他说，他就会回来。我怎么会那么自私，我怎么会那么自私。”
那蓝一把搂住她，哭着说：“不！你不自私，你只是想他回来。”
“我自私，我明明知道他喜欢我。却从来没有回应，也没有拒绝。我在他和林熙枫比较，希望找到一个能白头到老的人。他明明知道，知道我心里还有林熙枫。为什么还要喜欢我，怎么那么傻那么傻！”
眼泪一旦决堤，大概就止不住了。哭也许是宣泄情绪的最好办法，特别是宣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