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口气还没倒换上来,就呛在了喉咙口,让陈老头儿叫唤都叫唤不出来。只见周围一圈冒着绿光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陈老头儿一人,时不时还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小兽趟过枯叶的脚步声,让陈老头儿不禁头皮发炸。
“别,别过来!”陈老头儿想爬回林坳子外去,可腰间和腿上传来钻心的疼痛,让他半分动弹不得。举目四望,周围都是昏昏暗暗的密林子,哪里有人的痕迹,多半是元家祖孙俩也遭了难。这个认知让陈老头儿心里舒服了一些,“好,元家那个老东西也死了!”
空气中飘着一股奇异的味道,既像是年集上甜得发腻的糕点味道,又像是枣子沤烂了的味道。早上起来还未吃朝食的陈老头儿,肚子发出了声响。
黄皮子们耳朵都尖的很,盯着陈老头儿越发贪婪起来。
听说,黄皮子原本是不吃人的,但林坳子里的黄皮子全都活成了精,也成了吃人肉喝人血的活物。陈老头儿瑟缩了一下,只期盼着外头的大牛一行人足够聪明,看到他人没了,会进林坳子里来找。
那股甜腻的味道似乎越飘越近了,闻得陈老头儿脑仁儿直发胀。那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也越发躁动,甚至都能听到黄皮子不耐烦的低吼声。陈老头儿原本还仗着人多的胆气,现在只余下心惊胆战。甜腻味道越发浓郁,就像是谁在这里做糕点似的,那浓郁味道全都围绕着陈老头儿打转,经久不散,黄皮子盯着陈老头儿的眼神,也越来越危险。
陈老头儿眼见着自己死期越近,脑子里的那根弦绷得越紧。到后来,不禁两眼一翻,弦断了。
大牛带着人慢慢爬上了林坳子,底下黢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有人提议“咱们叫两声陈老爷子,估摸着他听见了总会应的”,大牛却摆了摆手。“黄皮子洞窟可不能叫喊,黄皮子精听见了,小命儿就没了。”
一行人一个接一个下了林坳子,有胆子小的已经举起了火折子。
刚刚甜腻的气味儿不知怎么的就散尽了,只是空气中多了一丝旁的气味。大牛嗅了嗅,“谁在这儿方便了?怎么一股尿骚味?”
众人皆捂上了鼻子,“好大一股尿骚气!”大牛心底疑惑,叫那个举着火折子的上前照个亮光,只见地面上湿了一片,却不见有人的踪影。“大约是黄皮子的尿吧?”有人说。
大牛心里另有计较,却也只是挥了挥手,“叫后面的人都小心一些。”
却说陈老头儿,这两眼一翻,也不知道晕了多少时日。再醒来时,周围到处都是漆黑一片,连点子亮光都没了。陈老头儿动了动手脚,“哎哟”一声像是惊醒了周围的所有生物。
陈老头儿在怀里摸索着,想掏出个火折子来。凡是未开化的活物,十有八九都是畏惧火的,身下这片落叶软绵绵的,铺了厚厚一层,想来费不了多大劲就能点着。摸索了半天,陈老头儿突然慌了神。
“火折子呢?”昨日在火堆边上扔掉的是元家祖孙俩的火折子,自己的那一根明明记得就放在怀里,怎么这会儿不见了?
元姒趴在落叶堆里一动不动,元爷爷一大早就说出去埋陷阱,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刚刚还听着有人丛林坳子那头滚下来,现在连一丝动静都没了,该不会是摔死了吧?
这样想着,周围突然想起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元姒一凛,慌忙趴在落叶堆里,连呼吸声都刻意减弱了。
“四丫头,”是元爷爷的声音,“出来吧。”
元姒抖了抖身上的落叶,“爷爷,刚刚是他们进来了吧?”元爷爷从怀里摸出一根火折子,交到了元姒手中。“把这个拿好,切莫丢了。从现在起,咱们不能再点明火。”
元爷爷脱下自己的羊皮袄,用力一抖,竟掉出不少碎屑来。“再过一天,黄皮子估摸着就把那人啃得差不多了,到时候过去保准一捉一个准。”那碎屑发出一股甜腻的味道,直令人脑子发晕。
啃?啃谁?刚才那一声,是谁摔下了?元姒惊出了一身的冷汗,随即又释然了。在这黑黢黢的林坳子里,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就算是死个把人,谁又能百分百确认是他们祖孙俩干的?
“爷爷,这是什么东西啊?”元姒蹲下身子,正欲用手去捻那碎屑,突然被元爷爷截住了。“莫用手去碰!这是骨粉混着蜜搓成的丸子,里面又调了两种香料,最是吸引黄皮子这样的野物。我把这玩意儿揉碎了撒到陷阱里,不怕那些黄皮子不往里钻。”
元爷爷看了一眼自家孙女,若有所思。
大牛一行人,几乎是一寸一寸摸索着往林坳子里走。寻了半天,也不见陈老爷子的踪影。“该不会陈老爷子被黄皮子给吃了吧?”有人已经忍不住往最坏的打算里猜测,被大牛一句话给截住了话头,“别瞎说,陈老爷子命硬着呢,死不了。”
众人心里都开始犯起了嘀咕,只不过碍着大牛在这儿,不敢说罢了。大牛自己心里都不禁开始打起了鼓。这陈老爷子和元爷自来就不对付,这两人要是进了林坳子,肯定是互相下绊子。元爷最先进林坳子,说不定早就布好了陷阱,就等着陈老爷子上钩呢。
大牛皱了皱眉头,刚才那股尿骚味,说不定就是他们俩其中一人的。元爷的胆子大,倒是陈老爷子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进来这么久,却是脸黄皮子的一根毛都没见到,大牛和众人都有些觉得莫名其妙。“大牛哥,我怎么觉得这林坳子邪门的很?而且咱们进来这么久了,元爷和他孙子也没见到个人影?”
大牛看了看天上,只有一丝透进来的光亮,其余的地方皆是漆黑。“再找找,现在白天,黄皮子没那么猖獗。兴许全都窝在洞窟子里没出来。你们都把招子给我放亮点儿,这些成了精的黄皮子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元姒默念着“建国之后不许成精”,心里的社会主义光芒更亮了一些。元爷爷当是她害怕,拍了拍元姒的脑袋。“莫怕,今晚咱们就能出去。等回去交了租子,爷爷还能用多的皮子给你换绢花戴。现在的小姑娘哪个不爱些花儿粉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