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夫人这几日总是有意无意出现在后院的柴房附近，刚开始守柴房的差役并未放在心上，时候久了，难保不会发现异常来。师爷捋了捋脸上的两撇胡子，心内不住的盘算。
姜知县看上那个元家的丫头不过是贪恋一时的新鲜，尽管姜夫人也是个鲜嫩可口的，可到底家花怎比得上野花香。不过就是男人那档子事儿，新鲜劲儿一过，估摸着又得折腾一番。师爷双目微眯，但这家花背后又牵扯甚广，单单是姜夫人的兄长，那可是登州的知州老爷。往后姜知县的事事都需要姜夫人的兄长提拔，他也得靠着姜知县升官发财。得罪谁，也万万不能得罪了姜夫人才是。
师爷立时心下有了计较。
“你们就只当没看见罢。若是夫人问起来，你们千万不能照实说。至于怎么说，不用我教你们吧？”师爷一席话，说的两位差役不约而同的浑身一震。“是是是，属下知道该怎么说。”
待到出了师爷的书房，其中一人问道，“你真知道了吗？”另一个哭丧着脸，“我他妈知道个屁啊！”
“……”
刚结了案子，这几日来县衙门风平浪静得很。姜知县在师爷刚封好的卷宗上签了字，心情大好。这些卷宗以后也能落个在角落里落灰的下场，历来的知县老爷，谁不是来这里走个过场，好在履历上添上一笔外放的履历。一个形式而已，自然不会有谁真的会认认真真的当知县，办个案子还需要查阅卷宗。
“哎，劲风，那元家的事儿办的怎么样了？”师爷拿了卷宗正要往后头库房去存档，猛然被姜知县叫住，心里不禁“咯噔”一声。“这已经关了有五六日了，两个人都倔得很，到现在都还没松口。”
姜知县起先还琢磨着是不是关柴房这事儿做的不大地道，但听师爷这么一说，居然还不曾松口，心中不由无名火起。“那就再关他个十天半月的，点头为止。”
师爷连忙应了，“依属下看，倒不如饭和水都别给了。听动静，好像那个老的染了病，老咳嗽。只要断了饭食和饮水，保证不出三天，那个小的就得点头应了这事儿。”
姜知县平时十分满意这个师爷，办事机灵不说，总是恰到好处的从旁辅助，不邀功不抢功，着实是个人才。“嗯，这主意不错。不过千万别闹出人命来，还有。”师爷凑上前去，“悄悄的去办事儿，别让旁人知道了。要是走漏了一丝消息去……”
师爷谄媚一笑，“属下晓得，事儿都是属下办的，跟老爷一点关系都没有。”
姜知县满意的点点头，“我就喜欢你这明白事理的。”说着，从怀里取出两块崭新的银锭子来。“这两个就当是差事办得好的奖励。要是等到点了头的那天，还有赏。”
师爷平白得了银锭子，自然是喜出望外。“哎，多谢知县老爷。属下一定尽心尽力的帮老爷把事儿办妥了。”
元姒迷迷糊糊的醒来，外头的天都黑了。元爷爷那头没了动静，吓得元姒心里就像是吊起来个大石头似的。着急的喊了两声，元爷爷那边才含含混混的应了声，元姒心里的大石头也算是放回了原处。
“咕噜”元姒的胃里发出叫人尴尬的声响，饿了。好像今天的宵食还没送过来，元姒继续在地上磨麻绳。
也不知道这麻绳是提前泡过麻油了还是怎么着，格外的结实。饶是元姒一刻不停的磨了三日，也只有微微的松动，再无半分要断的意思。
“我操！”元姒忍不住骂了一声，坚持了这么久依旧看不到希望，饶是在坚强的人，心里也该有点火气了，更何况是元姒。元爷爷那头似乎也听到了动静，传来了衣料摩擦的声音。“四丫头？”
元姒缓了缓到嘴边的脏话，“嗯，爷爷我没事。”元爷爷像是松了口气，“有水吗？”元姒这才猛然间想起来，今天一天了，没人来送饭不说，连水都没人来送过。
这是成心要耗死他们祖孙俩的节奏啊！再这么耗下去，别说是爷爷，算是个健壮男子也忍受不了。正常人类一个月不吃饭尚能存活，但七天不喝水，就会处于脱水状态。若是那姜知县真是个心肠毒辣的，他们俩岂不是白白就要在这儿丢了小命？
不行不行，外人指望不上，他们得想办法自救才是。
元姒加快了手上磨麻绳的动作，就算是手背上被蹭的起了水泡，水泡又被磨破，但元姒依旧咬牙忍着。跟丢掉性命相比，磨破点皮实在是算不得大事。
“我就是瞧你们整日里在这儿站着，这不，晚上天寒地冻的，给你们送点吃食和酒水，暖和暖和身子。”姜夫人身旁的大丫头拎着食盒子，笑容可掬的模样，让两个看门的差役酥了半边的身子。
姜夫人交代了大丫头，趁着两个差役不注意的时候，瞧一瞧柴房里都管着什么人，然后好去给夫人回话。大丫头瞄了一眼柴房里头，黑黢黢的，哪里能看到里面关着什么人。
“两位大哥，你们这到底是看守什么人呢？好像张师爷都特别紧张，难道是什么案子的重要人犯？”大丫头的年岁不大，脑子倒是机灵的很。仗着自己模样长的俊俏，一双杏眼忽闪忽闪的，定力不强的只怕早软了腿。那两个差役早就垂涎大丫头的美色，现在看到美色主动上门，哪里还有理智。
两人纷纷笑道，“人犯倒是不至于，这里面关着的……”说话的那人凑近了些，“听说是一个老头一个丫头。具体的师爷也没说太明白，只知道等到哪天里头的人说愿意了，这才能去回了师爷，把人放出来。”
大丫头吃了一惊，“呀，难不成这是打算强逼着？”
“谁说不是呢。我们本来也纳闷这算个什么事儿。你可不能到处胡说，这事儿我们也就跟你一个人说说。听说啊，这里头关着的姑娘是师爷想强纳了做妾的。那姑娘不同意，师爷一怒之下就关在这儿，不给吃不给喝，什么时候点了头什么时候才能放出去呢。”大丫头颇有些不信，“那师爷都四五十的人了，这会儿怎么想着纳小？再说师爷不都已经有了两房小妾了，再娶一房，也不怕家宅不宁？”
——
姜夫人左等右等也没等来大丫头的消息，心内发急。想着再晚一些姜知县就该从前头回来，只怕到时候就再没了机会探听消息。咬了咬牙，便决定亲自到柴房那处走一趟。
还没迈出门槛，房门的帘子就先被人撩了起来。姜夫人先是一惊，而后不禁大喜，来者正是身边的大丫头。
“打听的如何？知不知道里面关了什么人？”大丫头摇摇头，“那差役说里面关着一个老头一个姑娘，听说那姑娘是师爷看上了眼的，打算收了做妾。只是那姑娘不点头，师爷就把人关进了柴房里头。就是手段忒不地道了些，不给吃不给喝的，只怕不出几日，那姑娘和老头就得去了半条命去。”
姜夫人皱眉，“张师爷看上眼的姑娘？近来你可有听说师爷跟哪家的姑娘来往过密的？”
大丫头垂眸想了想，半晌摇头道，“这倒没有。这几日师爷都忙着跟老爷审案子，倚红楼都不常去了。头先我还见师爷家的二姨娘，跟我打听师爷近来都住在哪儿呢。”
“那你怎么回的？”姜夫人越发觉得诡异，若真是张师爷瞧上的姑娘，直接领回家就是。就算是不点头，费点心思制服了就行，何必要领到县衙门后院的柴房里关着？转念一想，老爷这两天倒是一直规规矩矩的在她房里睡着，不曾出门去眠花宿柳。
这么一想，姜夫人反倒有些担心。这么规矩的知县老爷，那可就太不对劲儿了。姜夫人心头顿时一阵乱跳，这可不是什么好预感。
平时里要不是她管的严，这府里兴许早就是女人扎成了堆儿。姜知县在外头有养的小的，她不是不知道，只不过看在孩子的份儿上都一一忍了。只要不带回家在她面前碍眼，她也就不说什么。可现在这个实在是让她不得不怀疑，师爷看上的是个障眼法，真正想带回来的，其实是姜知县。
大丫头见夫人脸上表情明明灭灭，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夫人，不过是师爷想要个姑娘罢了，咱们要不就当时看不见罢。如今老爷还正器重张师爷，要是在这种小事儿上得罪了师爷，岂不是给老爷难堪？”
“你倒是个挺会看事儿的，”姜夫人笑道，“再说你怎么就肯定这姑娘是师爷看上的。万一是知县老爷拿着师爷做挡箭牌呢？”
大丫头掩着嘴，“啊？知县老爷素日里对夫人那么好，怎么会纳妾？”
姜夫人冷笑，“要不是我平日里拦着，处处防着，再加上我娘家哥哥能帮着他使劲儿，别说是一个妾，十个八个的他都敢往府里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