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德已经完全记不清楚自己到底被人下过多少次咒语了。
诅咒的内容自然也是千奇百怪。
从头到脚,到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到每一个反应细胞以及每一个脑神经,或者说瞳孔的每一个感光点。
都被人施加过恶毒到无以复加的,恐怖到令人难以想象的邪恶咒语。
可尽管如此,摸不还是好好的活到了现在嘛!而且,他被组织的任何一个部位,从每一个反应神经,每一个脑细胞,每一个瞳孔不还都好好的吗?
“别试了,那东西没有用的。”林德再次用劝说的语气劝告着趴在自己所谓的“梳妆台”上的少女。
不过他好心的劝告并没有得到任何答复,好像她在故意跟他斗气一般。
“我就纳闷儿了……这深更半夜的你不好好睡觉,突然跳起来,画着咒语,我就先不商量,你不睡觉的,也是晴了就单纯画雕文于这件事情上来说你,你画的雕文也是个错的……”他抬起头看着房间内带有荧光的时钟,“你到底图个什么。”
梳妆台上,似乎传来了笔尖上奋笔疾书的沙沙声,那种声音,好像也在给他做斗争一般,不过这次是从无声的斗争变成了有声的斗争。
林德一言不发的看着时钟上的表盘,表盘上时针和分针形成了30°的夹角。“还是算了吧,我劝你早点休息。”
另一边依旧是奋笔疾书的声音。
“真是让人头疼……”林德索性将被子掀到了一边,然后坐在床沿上,用一只拳头托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的样子。
“那家伙继续写下去,怕明天早上不是得了感冒,就是发烧,到时候我可没得办法给菲德莉斯小姐交代啊……”他自言自语到,“毕竟。她对菲德莉斯小姐而言,很重要的朋友呢。”想到这里的林德顺手从衣柜里拿起一件外套,然后很干脆地劈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嗖的一下站起了身。
“睡觉去吧,别写了。”他伸出自己的手拍了拍奥莉薇亚的肩膀。
可谁知就是这轻轻的一碰,为她带来了一种几乎去烈的反应。
“你不要碰我!”
奥莉薇亚整个人你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拿起那张她刚才一直在拿笔写的什么的纸张,宛如一只受到惊吓的猫一样。
“你不要激动,我只是想……”
就在林德还没有完全将自己的话说完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奥莉薇亚的手中出现了一个闪耀着金属光泽的小物件。
那个物件呈直线状,在房间内昏暗月光的照射下,凛冽着寒光。
“你要是再靠近的话……我发誓……”奥莉薇亚举起不知道从哪里抬出来的匕首,一副威胁的样子,“我发誓这把锋利的银质匕首……就会刺穿你的心脏。”
林德看到月光下闪耀的银色匕首后,哑然失效,随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点了点头,接着缓缓向后靠去。
奥莉薇亚依旧紧缩着眉头,但她还是趁着林德然后退去的这一段空闲时间。将那张纸靠在了墙壁上,继续用笔书写的什么。
林德缓缓退到一边,并且用非常干脆和果断的语气说道:“你那样做什么有任何用处的。”
可是,奥莉薇亚还是没有理会他。
“我没有给你开玩笑……”林德抬高了自己的声调,“而且,就算你那玩意儿画的是个正确的我也不会有任何事情,你信不信?”
“……”
依旧是沉默。
“我说句实话,你的雕文画的真是糟糕……”
那一端,奋笔疾书声好像停了下来了一般,但也就在片刻的歇息之后又继续奋笔疾书。
林德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接着脸上露出一丝机敏的微笑,然后继续对道:“你在最初的那个环节就画错了,你画的那个雕文,不是那种类型,还有我告诉你,在连锁枝节上你也画错了。”
这次,奥莉薇亚就像是自动过滤了一般。
“不行啊……我还得继续加大批判的力度。”林德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心中如此想到,接着又继续放大的声调:“这雕文是谁教你画的?真蠢……说实话,我都快不知道自己是该说教你画雕文的人教的蠢还是你自己学的蠢了。”
“你们驱魔教团从来都是以冷静和果断的方式处理任何事情,当然,在画雕文这一方面我也深信不疑……可你的举动,完全改变了我对驱魔教团的认知。”
林德继续大放厥词。
“你给我的感觉,确实是一个范海辛家族人,这点不错。”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可是,我也不得不说,你给我的感觉完全不像是一个驱魔教团里面的人。”
终于,另一边的奋笔疾书声停止了。
停下来的不仅仅有必将在纸张上滑动的声音,同时也有一杆铅笔掉在地上的声音。
奥莉薇亚一个人矗立在原地,月光从身后落地窗的窗纱渗透而过,再穿过她的背部,投下一个被拉长的人形的阴影,同时也将她可爱的面庞照亮。
林德一言不发地走了过去,替她捡起来了笔和纸张,然后用自己的手掌托着那一张纸,右手在纸张上笔走龙蛇。
没过几秒钟,纸张上淡弱的蓝色幽光迅速连接成了一片,接着变成了一个环状的样式,围绕着林德。
林德很干脆地将纸和笔丢到了一边,然后在奥莉薇亚垂下的手中上来的那一把闪烁着锋利光泽的银色匕首。
接着,在奥莉薇亚睁大的瞳孔下,他用右手拿着那根匕首,伸出自己左臂,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狠狠地刺了下去。
奥莉薇亚的身体迅速颤抖了一下,向后退去了一步。
匕首,并没有扎入林德的左臂。
而像是扎到了一层无形的护盾一般,接着,在一阵宛如玻璃的破碎声中,那个先前围绕着林德有迅速消失掉的蓝色圆环破裂成了一块一块,要落在了地上,接着化作了一丝丝蓝色的尘埃,随着月光的舞动一起消逝。
林德轻叹一口气,接着将匕首插在了自己的“梳妆台”上。
“…………”
奥莉薇亚看着被插在梳妆台上的匕首,你就是那么锋利,闪烁着一种危险的光芒,又看着眼前这个缓缓转过身去的“女仆”嘴中传出了些许嗫嚅的声音。
她直接倒在了墙壁上,然后瘫坐下来。
接着将自己的脸埋到了双手之中。
什么酸酸的东西开始涌上她的鼻尖,接着这股酸酸的感觉,催生到了大脑,接着是眼眶开始变得软软的。
最后,我感觉到自己的指缝间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正在流淌,伴随着自己身体的丝丝颤抖,在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悲伤,还是因为寒冷。
就这样,房间在指针的行走声中沉重而又烦闷的过去了几十秒。
接着,奥莉薇亚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铺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种感觉非常熟悉,而又暖和。
再来,便是感觉到了有人坐到了她自己的身边。
眼泪仿佛在这一刻被流干净似得,那双白嫩的手紧紧地抓住了覆盖在身上的外套。
旁边的人仰视着漆黑的天花板,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接着用一种异常温柔的语气说道:“那就是个简单的护身雕文,对不对?”
奥莉薇亚看着地摊上金色的花边,沉默不语,此刻,她想点点头,但又害怕她看不见,于是,在百感交集之中,还有一种无比孱弱的声音回答道:“是的。”
“你在担心我会伤害你吗。”
那个声音继续问到。
“是。”
又是相同的口吻。
她笑了,笑的很干脆。“我从来都不会伤害比自己弱小的人,相反我还有一种想要保护的冲动……你信不信?”
奥莉薇亚沉默不语了,她心里清楚,这种问题,她自己是回答不上来的。于是她便用自己的手摸着地毯的纹路。
“我想,一般人都会很难相信吧。”林德说着,“毕竟……我是一个魔族人……”
林德将自己的头靠在了落地窗上便瞬间感觉到了来自玻璃的一丝寒意,同时也开始懊恼自己为什么没有多拿一件外套。
“你会杀了我么……”
奥莉薇亚不知为何,突然用一种冷静到可怕的语气问道。
林德愣住了,他转过头看着自己身边的蓝发少女,然后便发现了一双棕色的瞳孔也正在凝视着自己。
林德好像明白了什么似得,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以你的常识,你觉得我会吗。”
“会。”
少女回答的很干脆利落,甚至没有一丝犹豫。
“你凭什么这么想,能告诉我吗?”林德用一种平静的语调问到。
“因为……”奥莉薇亚将手伸回了外套里,眼睛睁得更大了,好像自己的内心在做什么痛苦的斗争一般,接着,她缓缓地低下了头。
“因为我的父母就是那样,被你的同类残忍地杀害的。”
在抬起头的时候,那双棕色的瞳孔中又一次沾满了泪水而且他的语气中还透露着一种。带有愤怒,悲伤,以及自己无能的复杂情感。
“是这样吗……”
林德脸上的表情全然消逝了,他默默地用手摸着自己的下巴,然后扭过了头,默默起身,直径朝着梳妆台前走去,然后狠狠地拔出那把匕首,紧紧地攥在手中。
“那家伙原来之所以要画护身雕文的原因……果然还是会害怕我伤害她吗?”林德惭愧地自言自语到。
然后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同时也用一种平静到可怕的声音,缓缓地说道:
“我虽然,不知道残害你父母的魔族究竟是那些家伙……”
然后蹲下半个身子,用另一只手抬起奥莉薇亚的右手。
然后再将自己手中的匕首,放在了奥莉薇亚的手心里。
然后闭上眼睛,缓缓开口
:“但我觉得,毕竟我也是一个魔族人,如果你杀了我,能顶替那些家伙的话,你愿意吗?”
奥莉薇亚颤抖着接过这把匕首,紧紧地握在手中。
她的视线从那把危险的匕首上,缓缓地挪动到了林德暴露的脖子上。
“动手吧……你不是早就想把我给杀死了吗?怎么现在犹豫不决呢?”林德用一种平静到无以复加的语气诉说道。
可是不知为何,奥莉薇亚只是看着那张精致的面孔,黑色的长发从脸边垂落。
“为什么……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我根本预料不到的样子……”
她问到。
“因为,我是魔族人。”
林德又是之前那种语气。
“我做不到……”
匕首被丢弃的声音一同连着些许哭腔传入了林德的耳朵中。
奥莉薇亚将自己的脸埋进了外套里。
林德缓缓地睁开眼,看着自己眼前的蓝发少女。
“我……我是不是一个很没用的女孩子啊!”
她略带哭腔地诉说着,这个哭腔中似乎有携带着一种,因为无能而产生的愤怒。
“不。”
林德回答的非常干脆又果断,接着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抚摸着少女的头,“你是个很勇敢的女孩子呢……”
确实如此。
在茫茫的印象中,许多人见到他,大部分情况都是拔腿就跑,只有很少一部分真正的勇士才能站在原地,直面他们恐惧的根源,直面吸血鬼的不灭君王——诺斯费拉图·莫利亚斯·林德伯格。
而同样,能看出自己身份却依旧没有任何顾虑选择直面的奥莉薇亚也是如此。
很少一部分懂事才能做到的事情,一个女孩子居然也做到了。
“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女孩子。”林德缓缓说道。
少女缓缓抬起了头,用一种奇妙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这个家伙。
仿佛就在此刻,内心中有某些东西正在不安地跳动着。
“我以我魔族的身份想你起誓。”林德温柔地说道,“伤害你父母的人……必遭我的降罚!”
他虽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魔王。
但并不说明他不是一个失去了心的流浪者。
他并没有迷失自我。
而是用自己的诺言来安慰了少女受伤的心灵。
泪水,再次充盈了少女的眼窝。
接着,林德感觉有什么东西扑向了他的怀里,很温暖。
接着,肩膀上也有一股温暖的感觉,只不过,那股温暖带着一阵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