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从最开始回忆起吧。
“我觉得啊,社长和小青之间绝对有一腿。”
“开学第一天的大早晨,你就在说什么啊……”
坐在身旁的女生唐绘,一边擦着课桌一边还不忘伸出小拳头冲我头上来一下。
“我是说真的啊……还有,拿过抹布的手不要打我的头。”
我对于这个一言不合就打我脑袋的女生,也是丝毫不客气,用那我双咸湿、不,只是单纯的很湿的手,直接往唐绘的脸上抹了一把。
“喂!”唐绘只是喊了一声,却并没有后退的样子。
“不行啊,你这……”我把双手举起摇晃着,“手感下降了呢。”
“你说什……啊?”
原本准备发火的唐绘,听到我的话,反而冷静了下来,用手在自己的脸上摸来摸去,忽略了她的手也不那么干净这件事。
“不会吧不会吧,难道是因为前几天熬夜的缘故吗?呜……早知道就早点睡了,皮肤都不好了。但是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
其实我就是随口一说,在我看来,唐绘的小脸蛋,永远是一样的手感。
明明不是很胖的唐绘,脸蛋却富有弹性,让人总是摸了一下之后总想摸第二下。
不过,我并不是脸控。
“唉,老夫老妻不要打情骂俏了,”一个短发女生抱着一大摞作业本,脸上挂着些许汗珠,一边往我这边走说道,“语文作业,赶紧交了。”
“就不能等我们收拾完了再收作业吗?”我嘴上抱怨着,身体还是很诚实地去书包里找作业了。
开学第一天,最不爽的环节,还是要说交作业了吧。
短发女生叫文雯,是我们班的语文课代表,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永远是第一个到教室的优秀班干部。所以,就在我们还都还忙着收拾吃了一暑假灰的课桌时,她已经开始满教室跑着收作业了。
不过,她应该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重要人物。
我从书包里掏出作业本后,很贴心地把本子放在了那个作业斜塔的顶端。
感觉等收完了全班五十五个学生的作业后,她就是伟大的建筑设计师了。
“真的不考虑先放下一部分吗……”我看着斜塔低声说道。
“你说什么?”
“啊,作业找不到了!”旁边的唐绘突然哀嚎道。
“没写就是没写嘛,不要用‘找不到‘这种借口啊。”我强忍着心中的喜悦,尽量压制着自己的语气,好不让自己笑出来。
“你这家伙……”唐绘忽然放下书包,瞪了我一眼,对文雯说道,“攸月可以作证的。昨天我就是在他家写的作业,就我和他两个人,一起写完的,真的,就是昨天晚上啊,就在他家,他可以作证的。”
不要说这种容易引起误会的话啊,而且也不要强调。
我注意了一下文雯的表情,好像并没有往奇怪的方向想,这让我松了口气。
如果让班长大人听见了,就真不得了了。
“嗯嗯,知道啦,下午你带过来就行啦,我替你跟老师说一声。”文雯说着,看样子是不想跟我们在这闲扯了,“不愧是老夫老妻呢,作业都在一起写。”
“文委员,你说这种话将来是要负责任的……”
不知道为啥文雯总喜欢叫我俩老夫老妻,她果然是言情小说看多了吧。
至于我和唐绘,绝对不是,以后也不会是,文雯口中所说的那种关系。
嗯……唐绘的话,其实就是很简单的,很普通的,青梅竹马角色,写作日文幼驯染。
小学时,和唐绘是同班同学,两家又挨得比较近,关系自然是比较好。初中之后她就搬家了,本来以为在那之后再也不会见到她了,结果上了高中,又碰巧相遇了。
起初只是同班,这个学期就变成同桌了。
“奇怪啊……”唐绘仍然在不遗余力地寻找着她根本不存在的作业,一边找还一边把一本本练习册甩到桌子上。我急忙把她甩出来的练习册拿起来放到我这边,防止她的书被沾湿。毕竟我的桌面已经差不多干了,她的桌面还湿漉漉的。
看着唐绘的样子,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就让她这么找吧,等她差不多累了,我再告诉她,她的作业都落在我家了。
现在,是要做正事的时候了。
我看了看周围——大家都在忙着收拾自己的东西,也有些人和唐绘一样不相信自己没带作业(其中肯定也有装作没带作业的),应该是没有人会注意到我了。
当然,其实就算有人注意到我,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但我还是不想被当成“阅读空气”的怪人。
我弯下腰,检查了一下课桌的抽屉。
空无一物。
不,也不是空无一物。
有两封信。
唔……两封啊,理论上有一封应该不是呢。
我拿出两封信,一手拿了一封举在半空,反复观察着两封信的不同。
左手的那封,看上去很普通,信封就是单纯的白色,信封上没有写着任何文字,很难看出来这到底是一封什么样的信。
右手的那封,外面同样什么都没写,只是信封颜色是粉色,信封上还有不少可爱花哨的图案,尤其是信封背后那大大的红色的心形图案,尤其显眼。
到底是……哪封呢?
毕竟现在刚开学,不应该一下两封吧。
或者说两封都不是?
让唐绘来帮帮我吧。
“唐绘,”我叫了一下她的名字,“回到刚才的话题哦,我说了,社长绝对和小青有一腿的。昨天我都看见了,他俩在活动室里,亲亲我我窃窃私语什么的。唉呀,看着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无法直视,罪过罪过。”
“社长,是指你们社团的那个社长吗?”
“对啊,我还能有哪个社长。”
“叫什么来着,挺帅的好像。”
这个女人怎么光记着人家长着帅了,社长可是见了一你面就记住你了唉。
“感觉就算现在告诉你叫啥,你也会忘。唉,不管那些,我就问你,如果社团里出现了这样的叛徒,这社团还呆的下去吗?一社之长干出这种伤天害理丧尽天良——”
“什么叛徒不叛徒的,你们月下社说白了就是个文学社吧,还禁止谈恋爱吗?真当自己是偶像啊。”
好吧,无法反驳。
所谓叛徒,不过是以我自己的角度的称呼。
“但是,月下社的诅咒可是一直存在的,他们这样打破传统,肯定会给这个社团,不,这个学校,都招来大灾祸的。我已经看到耐萨里奥的火焰烧到了学校正门口看门大爷的值班室里那一床被子上——”
“行了,别在那中二了。”唐绘又一拳敲在我头上,“什么诅咒不诅咒的,你社一直都没多少成员,只是从概率上讲不容易出现有对象的而已吧。”
“其实是一种因果循环呢。”
“而且,你们社团的事,问我也没用……”
我所在的月下社,有一个神秘的传说,或者说诅咒——月下社的成员无法恋爱。
也不知道是谁流传出来的这种恶毒的传言,导致很多学生平时都绕着月下社走,月下社的成员始终保持在个位数的水平。就是现在,新学年刚刚开始的此刻,月下社也只有社长陈朔、青寻以及我三个人。
当初到底是谁创建的这个社团,又是谁创作的这个传言,就无从得知了。
说是因果循环也没错,因为传言而造成社员稀少,因为社员稀少而造成“恋爱率”下降,进一步证实“传言的真实性”,进而继续导致社员稀少。
但是说来也奇怪,就算是有这样的传言,月下社每年也依然会有一两个人会自愿入社,导致这样半死不活的社团,一直存活到了现在。
恋爱率这个词,算是我的自创词,一个团体中,脱离单身的人除以总人数,就是恋爱率了。而月下社,以优良的传统,长期保持恋爱率0的状态,也是非常难得的。
于是,我们月下社,也经常被戏称出家社,或者月下寺。
对这个传言,我的内心,自然是认为这只是一个传言,不可能真的存在这种诅咒。这传言根本毫无根据。但就月下社目前的记录来看,月下社的历代成员在校期间,确实没有一个人谈过恋爱。
有的,也只有中途退社的人,但能够坚持到毕业的也寥寥无几。
不过嘛,高中生的恋爱,多半和过家家一样,本来就是不值得一提的事情。
至于我为什么明知会有这种诅咒还要加入,那自然是……
“唉?你又有情书了?”
唐绘终于发现了我手中的信,停下了寻找作业的无用劳动,毫不客气地一伸手就拿走了我左手的那封,反复观察了起来。
唐绘拿走的,是那封看上去很普通的信。
那要是这么说,我手上的这封粉色的信封,应该也是情书了?毕竟没人会抽风在那种事上用粉色的信封吧……
想到这,不免有些失望。
是啊,两封都是情书的话,那是多么令人绝望的一件事。
我盯着我手中剩下的那封信看了许久,又看了看唐绘。此时的唐绘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她从我这里拿走的情书。
这也算是日常了吧。
我隔三差五会收到情书,然后唐绘就会这样替我先看一遍,当然,都是不请自来。
也不知道她这是什么嗜好,这么喜欢看别人写给我的情书呢。
“嗯……”唐绘缓缓放下手中的信纸。
似乎信的内容并没有多少,唐绘一会儿就看完了,信纸也只有薄薄的两张纸。
“看什么呢?”唐绘注意到我的视线,有些不悦,一把将手中的情书扔到我的桌子上,推了一下我的脑袋,示意我别看她。
一开始我还会吐槽她为什么会有偷看人家情书的爱好,不过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总感觉,这种东西,我看和她看,都差不多。
对唐绘,我只隐瞒过一件……两件事,其他的事,感觉确实没什么好隐瞒的。
说不准,在别人眼里这还真像是什么老夫老妻呢,唐绘就像是一个捉奸高手——不,我才不会娶这样的家伙。
唐绘又看了我几眼,低头瞟了一眼我举在半空的右手。
“你咋了,又犯病了?”唐绘皱着眉头问道。
“是啊,天天被你打,怕不是要被打成残废。”
“不要把我说得像是职业打手,我一个女生,下手很轻的,你也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体格啊。”
“话是这么说……”
“而且,你以为我愿意吗?还不都是你逼的。”
“嗯……”
我收回了看唐绘的目光,唐绘也收回了她的目光。
唐绘的最后一句话,我可以作证,是真的。
唐绘,平时无论在哪个外人看来,都是很文静的女生,无论何时都保持着应有的礼节,彬彬有礼,学习成绩也不算太差,还非常乐于助人,在班里也有不少的人气,因此偶然也会有人向她传达好感。
虽然都被她拒绝了。
长相,我个人打六分,但是周围人的广泛意见都在八分到九分之间。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可能反而没什么资格评论她的样貌,毕竟从小就看习惯了。她留着很普通的中短发,脑后留着一条小辫子,文静中透露出一丝可爱,坊间流传她就是我们班的班花。
就是这样安静、连名字都有一股文艺气息的唐绘,只是在我面前,会变成有极大暴力倾向的如同哪吒转世般的角色。
也许,这就是命里犯冲吧。
关于唐绘,现在先不多想了。
经过刚才的谈话,我已经明白了一件事。
情书,只有一封。
就是唐绘抢走的那一封。
而我右手握着的这封怎么看怎么像情书的信,并不是所谓的情书。
这是一封,只有我才能看见的,咨询信。